病房里面又恢复了安静。
“欧豪,你受伤了?”花花注意到他的右手包着绷带,忍不住问。
“没事。嗓子不好就不要说话了。”欧豪坐在病床旁边的小凳子上,才发现华晨宇身上披了件很大很大的外套,他认识,那是于湉的衣服。
“真的不要紧吗?那可是右手啊,你怎么拿笔啊?”华晨宇拉着欧豪的右手问道。
“花花闭嘴,嗓子不好还乱说话。”欧豪有些生气地说道。
医院的消毒灯泛着白光,一时间再无多话。
花花黑框眼镜下面的眼睛泛着水光,无辜极了。
“输液就要多休息,睡一会儿吧。”欧豪说道,恢复了往日的温柔。
“酒妹,上次你讲的故事结尾是什么?”花花小心地问。
花花的问题带着欧豪陷入了回忆。
那是三个月前的一个晚上,欧豪正在家里帮朋友画插画。
突然门铃响了,
欧豪很好奇,这么晚了谁还会过来,过去开门才发现华晨宇提着一包行李站在院子里面笑得傻萌傻萌的。
“花花,这么晚过来干嘛?”
“嘿嘿,酒妹,求借宿。”华晨宇言简意赅。
“于湉呢?”欧豪抱着肩膀问,“我是不会帮你洗衣服的。”
“湉湉出差了,明天才回来。我下午看了一下午的恐怖片,所以……”
“所以不敢一个人睡?”
“是的,还是酒妹了解我。”华晨宇又笑得傻萌傻萌的,这个笑容,欧豪向来没有抵抗力。
欧豪被催着交稿,还是要继续工作,给华晨宇切了一碟子哈密瓜就回到桌子前面继续画插画。
华晨宇如果那么容易搞定就不是花大爷了。
欧豪在画板前努力地画着,底下放着五颜六色的彩色铅笔,他的手指很白很漂亮。华晨宇端着哈密瓜凑过去,看了一会儿,问道:“你在画什么?”
“一个故事的插画。”欧豪头也没抬地说。
“是爱情故事吧。”华晨宇拿过一边的画册,翻了翻,有玫瑰花,有小公主。
“算是吧。”欧豪说道。
华晨宇看他无心理自己便坐到一旁,酒妹画画的背影真是……太帅了,比湉湉也不差,画室里面各种乱七八糟的稿纸,华晨宇看到桌子上放着一个精美的夹子,封皮是深邃的蓝色丝绒,嵌着巴洛克式的印花。
好漂亮的画夹,从来没见酒妹拿出来过。华晨宇看看欧豪的背影,蹑手蹑脚地拿起那本蓝色画夹,轻轻地打开。
华晨宇惊讶得瞪大了双眼,里面一张一张全都是自己。有的上了颜色,有的只是素描,有的画的很精致,有的只是寥寥数笔却形神兼备。
每一张下面都有一行小字,
2010年7月6日 坐在秋千上的花花
2011年1月28日 不开心的花花
2011年4月6日 弹钢琴的花花
2012年9月3日 喝醉的花花
2012年12月20日 打雪仗的花花
2013年3月1日 不起床的花花
……
华晨宇像是做贼一样瞥了一眼欧豪的背影,他应该没有发觉,赶紧把画册放回了原来的位置,然后装作没事人一样走出了画室。
很多时候即使真相摆在眼前,还是会找到很多很多的理由骗自己,华晨宇靠在客厅的沙发上攥紧了手里的蓝色抱枕。
对于他的心意,他不是没有感觉。只是,他已经有了湉湉。
钟表过了12点,欧豪从画室里面出来,看见华晨宇还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怎么还不睡?”欧豪洗了手,走到沙发旁边。
“害怕,睡不着。”华晨宇干脆地说道,“酒妹,你给我讲讲那个故事吧。”
“你说我刚画的那个?”
“嗯。”花花点点头,心虚地不敢看欧豪。
“其实挺简单的,从前有一个小公主,很多很多人都宠爱她,有一个骑士一直在守护着小公主,后来来了一个妖怪……”欧豪慢慢讲着,见华晨宇睡着了便不说了。
“故事的结尾呢?”华晨宇问道,把欧豪从回忆里面拉出来。
欧豪看着华晨宇,刚想说什么,就见于湉回来了。
“湉湉,你回来了。”
“恩,我买了吃的。”于湉提着一袋子零食。
“这是个秘密。想看就自己去买吧,下个月出刊。”欧豪对华晨宇说道。
“切。”华晨宇不屑地摇摇头,“花爷才不稀罕剧透。”
“于湉回来了,我就先走了。”欧豪拍拍于湉的肩膀,算是打了招呼,便出了门。
欧豪走到医院门口,听见有人叫自己,不用想也知道是张阳阳那个二货。
“你的药——”张阳阳提着一袋子药出来,“记得按时吃,伤口千万不能沾水,要好好养着,还有来我这里换药,一定要来,一定要来啊。”
“知道啦,小阳阳。”
华晨宇病愈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吃火锅。于湉几经阻拦,最后还是顺他的意,订了火锅店的位置。
开车去火锅店的路上,碰巧遇到采风刚回来的欧豪,还背着厚重的背包,带着墨镜,酷酷的。
“喂——酒妹——”华晨宇让于湉停了车,下车冲着欧豪招手。
“是你们啊。”欧豪摘了墨镜,过来打招呼,两人穿着相似的黑白棒球服,多么相配。
“酒妹,一起去吃火锅吧。湉湉定位子了。”华晨宇说着。
“不要啦,你们去吧。我刚回来的。”欧豪推脱道。
“别,给哥们个面子,一起吧。”于湉发出邀请,深深看了欧豪一眼。
“就是,走嘛走嘛。”华晨宇拉着欧豪上了车。
欧豪觉得于湉的眼神似乎有话要说,便也跟着去了。
“酒妹,你的手怎么样了?”华晨宇坐在车里问,拉起他的右手看看。中指上面留了一道浅浅的灰色的疤痕,细细长长,像是从心底蜿蜒而生的痛楚。
“没事啦,不然我也不会去采风了。”欧豪安慰道,伸手摸摸花花的头发。
却没注意到正在开车的于湉,眼底闪过一丝不一样的东西。
“留疤了,好可惜。”华晨宇说道。
欧豪看看车窗外飘忽的夜景,他并不在乎这一道伤疤,起码他还有痛过的痕迹。
在火锅店里,
花花忙着吃,三个人话都不多。
欧豪像往常一样把烫好的肉捞到花花碗里,花花也毫不客气端起来吃掉。
“花花,你嗓子刚好,少吃一点嘛。”于湉提醒道,“明天还要录歌啊。”
“唔,花爷已经一个月没碰火锅了,不科学。”华晨宇丝毫不理,拿过碗,“酒妹,帮我夹那个羊肉。”
“于湉的话也对啦。”欧豪还是把肉夹过去。
电话铃声响起,华晨宇不情愿地放下筷子,拿起电话去接。
花花的离席,让于湉和欧豪之间的气氛尴尬起来。
“于湉,你有话就说吧。”欧豪说道。
“那天你是知道花花晕倒才受伤的吧?”于湉问道。
欧豪沉默,没有否认,热气氤氲在他白色衬衫上,徒增了几分委屈。
“欧豪,我知道花花依赖你,但是我已经跟你保证过了,我能照顾好他。”于湉说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我明白。”欧豪才发现自己试图掩饰的真相,原来在他人面前是如此坦诚。
“你们在说什么?”华晨宇接完了电话回来,看见两人对着坐,表情都很严肃。
“没什么。”欧豪回答道。
“酒妹——”
“嗯?”
“一会儿去听我录歌好不好?”
“好。”
“帮我把那个鸡腿夹过来,看起来熟了的样子。”
“……”
录音棚里面,华晨宇站在里面戴着耳机。
几个工作人员坐在外面,欧豪就坐在后面的凳子上。
“花花,准备啦。”于湉在外面说道。
华晨宇竖起大拇指,点点头,示意自己准备好了。
舒缓的音乐声响起
“……不要挑衅我冰冷的爱情,我怕醒来会爱你爱不停,求你别再靠近,不要让我狠不下心,现在的我经不起你一再挑衅……”
华晨宇擅长高音,他唱歌的爆发力摄人心魄,小小的录音棚里面都回荡着他的声音。
一直到唱完,几个工作人员才响起去关了音响。
欧豪确定花花唱到那句“我怕醒来会爱你爱不停,”是看着自己的,哦,花花,我是这么喜欢你,甚至连让你做选择题也不愿意。
“我说他嗓子好了吧。”于湉和旁边几个工作人员聊天,推门出去。
“酒妹,我唱得好吗?”花花从录音棚里出来,推了推黑框眼镜,拿着矿泉水喝。
“华晨宇,有件事我要告诉你。”欧豪抬头看着身边的花花,认真的说。
“你要跟我表白吗?”他不常叫他华晨宇,听得花花心里一紧。
欧豪尴尬地笑了:“过几天,我要去北京一段日子了。”
“又要巡展?”花花不经意地问,“什么时候回来?”
“不是,一家美术馆签了我。可能要……很久以后才回来。”
“酒妹——你要离开这里?”华晨宇愣住了,呆呆地看着他。
“乖,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于湉欺负你的时候你就来北京找我。”欧豪摸摸他的头发,自己眼眶不争气地红了。
“酒妹。”华晨宇伸手抱住了他,“我……”
“没什么,以后来北京看我的作品,就在798那边,知道不知道?我们之间,没什么说的。”欧豪抱住了花花,用力揉揉他的头发。
今天是酒妹离开这里的第三十天。
华晨宇坐在街角的咖啡店里面,看看外面氤氲的天空,飘着冷冷的秋雨,轻轻翻开手边的画刊。
一页一页熟悉的轮廓,还有他惯用的温馨的色彩,华晨宇静静地把这个故事读完。
从前有一个小公主,很多很多人都很宠爱她,可是小公主没有笑容。
终于有一天来了一个魔法师,他说他可以让公主笑起来,但是需要另外一个人的生命来换。
勇敢的骑士和王子都愿意为了公主献出了生命。
后来公主笑了,
公主和王子在一起了。
勇敢的骑士却永远消失了。
明明是一个简单的童话故事,华晨宇却看得几乎落下泪来。
故事的最后一张插画,是王子幸福地抱着公主,远远的夕阳下,只剩一匹白色的战马。
酒妹。
原谅我。
我只是想要一个苹果,但是你却给了我一车的西瓜。我拒绝了你的西瓜,只是因为我想要一个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