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阴沉的天空被乌云一点点侵蚀,不是轰隆雷雨的撕心裂肺而是连绵阴雨那细碎而深的疼,像是被锋利的针一点一点地扎,千疮百孔,逼得人仿佛窒息。恍惚间他听见阿尔坚定的声音对他说不后悔,不后悔不后悔……从稚嫩的童音到青年稳重的声线,千重万重回音刺得他鼓膜胀痛。
真的觉得很疼他睁开了眼睛。
这是亚瑟·柯兰德认定的“人一辈子能干最无耻的事情(之一)”:在别人睡觉的时候傻[哔]一般大捶特捶家门直到把人家吵醒,你当你是王耀家那些古时候在官府门口喊冤的人么?!一脸黑线地跳下床亚瑟怒气冲冲迎着震耳欲聋的敲门声往门口走,一边盘算着如果是弗朗西斯那家伙如果再来骚扰我就隔着两家水沟把他房子给崩了,布拉金斯基一般都是进门以后才暴露出黑化状态,路德不登自家的门已经很久了,莫非……
心中忽然莫名紧张得就像投入石子的湖水,波澜阵阵。步伐迟疑地减缓了几分,站在大门口时手指伸向把手又莫名缩了回来。什么嘛不就是——突然之间隆隆的敲门声静止了下来,蓦然之间清晨的宁静与敲门声的震耳欲聋一对比让亚瑟有点头晕。
吱呀一声大门打开,站在睡袍亚瑟面前的是蓝蓝路抱满怀的阿尔笑容满面:“Good Morn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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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嘛刚才敲门敲到一半就突然停下来啊?!吵别人睡觉很好玩么?”
亚瑟捂着耳朵不要命地吼道。
“难得周末我明明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嘛……”阿尔以一个非常夸张的姿势耸了耸肩膀笑嘻嘻地答道,“早上七点半了哦,英吉利。绅士不就该早起早睡么?”
亚瑟看着阿尔脸上的嬉皮表情可谓痛心疾首,心想自己什么时候教他学会了这种表情,果然那小子自己一个人混就要学坏,正要答话时忽然吹来的一阵冷风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阿尔抱着蓝蓝路“哎”了一声挤身进了门里来,空出一只手把亚瑟推进门内:“早晨冷呢,赶快去换衣服,别感冒了。”
亚瑟一时语塞脸上却莫名发烧,自己刚刚起床完全没洗漱的样子怕是这辈子只有阿尔看过。明明已经离开了这个家这么久,这家伙为什么还记得他小时候刚起床跑到自己房里要早安吻的时候自己经常搪塞他的那句呢。发呆间阿尔已经悠哉游哉进了客厅把满包蓝蓝路往桌上一扔就靠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一按电视遥控器顺手拿了杯可乐扎上吸管就开始吸啊吸。早间新闻嘈杂的声音顿时把空旷的老宅填得满满当当,阿尔看着看着转过脑袋盯着亚瑟:“快点啦不然真的会着凉呢。早餐不用做啦,我刚刚顺路买了蓝蓝路的套餐。”
很想嘀咕一句“你才着凉你们全家都着凉”之类的话亚瑟却感到自己的脸颊仍然很不听话地发烫,于是甩下一句“别乱动东西啦”咚咚咚跑上楼去。下来的时候阿尔已经消灭了两包薯条,地上丢着乱七八糟的包装纸和没挤完的番茄酱,手里抓着个汉堡正在对着电视上的脱口秀吃吃傻笑得像个孩子。
亚瑟顿时觉得自家今天非得被那小子搞得乌烟瘴气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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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看啊还看啊?是不是觉得我长帅了?”
直到被阿尔把身子凑了过来露出那很想让亚瑟打一拳头过去的表情时亚瑟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盯阿尔的脸盯了很久。明明这小子跟自己小时候除了瞳色不同其他都如一个模子里倒出来一样,这么多年过去了感觉却几乎快叫他认不出来了。是因为眼镜的关系么?……还是……
——自己想的不外乎就这么些东西吧可对面的阿尔眼睛笑得弯弯露出了贼光。
“……你笑什么笑好好吃你的垃圾食品!”
亚瑟凶了他一句起身去厨房准备早点。混蛋这根本没什么怎么一大早起来就一阵一阵脸红的啊。亚瑟心乱如麻盯着面包“叮”地一声从烤箱中跳起的时候,客厅里传来了阿尔那王耀以前曾经形容过的“惊天地泣鬼神”的歌声。
“London bridge is falling down, falling down, falling down……”
端着面包切片、芝士蛋糕和牛奶走出厨房的亚瑟重重地把东西往桌上一放。
“一边吃一边说。”
“说什么?”
阿尔抬着眉讶异地问,嘴巴里还塞着汉堡,说起话来含含糊糊的。亚瑟迟疑了一下坐到他身边,打了阿尔的手一下:“别吃垃圾食品了难得来好好吃顿饭。”
话说出口又有点后悔,干嘛管这家伙的事。他闷闷地抓过一个汉堡包,不顾阿尔吃惊的眼神大嚼特嚼起来,咂咂嘴一边吃一边白了阿尔一眼。
“看什么看?……当年带血的牛排蘸果酱还是我教你吃的呢。说吧,你……”
亚瑟莫名心里一软,慢慢把汉堡放回到桌上。
“你今天……是想过来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