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五年,打点完毕。睡前流水账一则:
我往重庆去了一个月。
走时我在江苏站台上留步,望着柱子上的褐斑出神,旁边一同候车的大姐同我讲那褐斑是前日一寻死的旅客,午时一刻,踩着人声鼎沸,触柱去往来归处。这一触,触了车站与同班火车旅客的霉头,多少人一块儿遭殃。自觉引了不必要的交谈,我也只好同她不好意思的笑笑。
前年时兴的绿皮火车,接着车轨的地方已有了锈迹。我随着人流上了一节车厢,排着队,轮着一座空位。等坐下了,看着过道里掠过的人影,并摘了手上红绒绒的手套,叠在一起摆在桌板里侧,别了鬓边的碎发在耳后。上午走得匆忙,只在街口小店烫了新的卷发,劣质发胶留不住双穴侧的碎发。愿它不会交代在人海洪流。
虽烫发不贵,可摸起来却不够松软,还泛着不够清爽的香气,明天去都邮街寻那家广告打到苏州来的理发店,叫他优秀的老师傅,再替我打理一款适宜的新发型。
规培医师可以在重庆有一个月的培训,报名者寥寥,却适宜我。西京医院里连住院病人都知道,胸外科三楼有个过医师,她下月要结婚的未婚夫叫车碾过,就这么去了。其实谁也未听说故城哪条街上出了骇人的事故,可都听闻我死了丈夫。连林家妈妈都难得消停两日,早上不再迎着鸡鸣便吊嗓子,倒难得叫我睡了两日安稳觉。
此次培训考核拿了头名,带了当地老师的推荐信回故城。有人慰问,没人同我道喜,我还是新丧夫的未亡人。
次日早晨我去了医院补办手续,医院不知什么时候重新涂抹了墙壁白绿的漆面。我算着油漆修补的大概时间,约莫是这一个月都没什么病客。可不是客人?我得感谢有人光顾生意。
只是医院打下我这点念头。领我的医师赠我一封推荐信,想我北上寻个出路。我未拒绝。苏州有空巷头、三弦琵琶还拨动,只是苏州河不必再安泊。
城东街上橱窗新挂的手包,刊印它的新一季的传单早上已塞在我的报箱里,我本希望它是我下月的囊中物。不知北平的流行又到了何处。
早晨我看了黄历,今日宜修坟安葬尸骸,宜出门远行,不宜嫁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