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metimes love is not enough and the road gets tough.
有时爱情让人贪得无厌，让人痛苦不堪。

BLACK.
莱伊站在血泊之中，低头看着那对漆黑的眼眸。
瘦弱的女孩不过十来岁，稚嫩的双眼里满是强撑出来的倔强，苍白的眼角还残留着泪水淌过的痕迹，她紧咬着褪去血色的嘴唇，直直地盯着拿着手枪的男人。
暗红的血水还从地上的两个人身下蔓延出来，钻进了地板的缝隙之中。仰面躺着的男人眉心正中央有个黑窟窿，平日里严肃冷峻的脸上凝固着不可置信的表情；金发女人侧倒在一边，只露出半张精致的脸，脖子处的枪洞清楚可见。
莱伊缓缓举起枪，对准了小女孩的眉心。
那双如古潭般清澈的双眼，此时清晰地倒映着手枪的影子，水雾弥漫。
莱伊突然将枪放回腰间，然后他趟过那摊血泊，左手一举抱起那个小女孩，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琴酒刚刚抽完第三只烟，用皮鞋将火光微弱的烟头在地上踩灭，就看见从别墅中出来的黑影。“任务…”他刚开口，就注意到了莱伊怀中的小女孩，他眼神冰冷地看着他：“那位先生说了不能留活口，你可不要犯什么奇怪的怜悯心。”
“你想多了，我是看她小小年纪可胆量不错，想带回组织培养。”莱伊没有看向琴酒，只是将小女孩放在了保时捷的后座上，然后用打火机点燃了事先泼在别墅四周的汽油。火光簇起，染红了黑夜的罗马。
琴酒冷哼一声，走向驾驶位：“你自己惹出来的麻烦，以后可要自己负责收拾烂摊子。”
莱伊果然没有辜负组织的信任，出色地完成了一个又一个任务，很快就成为了琴酒底下最高层的人。同时，他也遵守了自己的承诺，将那个小女孩养成了组织引以为傲的杀手。
刚开始的时候，她倔强地拒绝着与任何人交谈。当她看到组织里的任何一个人时，她从不曾掩藏双眼中的熊熊烈焰，那是失去父母的仇恨。是莱伊，一次又一次地将她从组织其它成员的手下将她保下来。
后来，瓦妮莎到了躲不过的年龄。莱伊将她关进组织的地下室里。暗无天日的狭小房间内，瓦妮莎被手铐牢牢地锁在虚设的窗户栏杆上，门外还配备了一名看守防止她自杀。
忍受了三天三夜的饥寒与痛打，在黑暗中与老鼠蟑螂度过了漫长的三天，在生死的边缘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煎熬后，瓦妮莎哭着求莱伊将自己放出来时已经变了一个人；瘦弱的她失去了往日的生机，眼神变成了一潭死水。
又过了几年，莱伊静静地站在狙击场的高台上，俯视着下面瓦妮莎的表现。已经成为少女的瓦妮莎，用稍显稚嫩的双手托起狙击枪，认真地对准了枪靶。可是刚按下扳机，她瘦削的身体还是没能抵挡住狙击枪的后坐力。狙击枪不受她的控制，接连突突突地发出了好几十枪，在枪靶的外围留下了满目疮痍。
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的基安蒂冷冷地看着她，吐出了两个字：“**”。她手中的电击棒泛着寒光，朝着瓦妮莎的方向毫不留情地打过去。
莱伊眼神微动，脚下的步子也下意识地向前。可是很快地，他及时克制住了自己的步伐，深深地望了一眼下方的人，转身离开了。
瓦妮莎十六岁的时候，终于迎来了第一次任务，由莱伊带领她暗杀意大利黑手党的一个成员。那个男人曾经是瓦妮莎父亲得意的手下，也曾是瓦妮莎的青梅竹马。组织派给她的第一个任务，未必不是藏了想要试探她的忠心的意思。
一场血腥的杀戮之后，瓦妮莎的匕首上还滴落着那个男人的血。莱伊静静地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少女清冷的背影，仔细看去，还能看出她的后背在微微颤抖。他叹了一口气，还是个小女孩啊。破天荒地，他开了口：“瓦妮莎…”
瓦妮莎缓缓地转过头来，空洞的双眼似乎是在看他，却又像是在看向远方的虚无。她的嘴角扯起一丝僵硬的微笑，让他想到了毫无生机的牵线木偶。她的嘴一张一合，就像是***纵的最精致的洋娃娃一般：
“我身上，果然还是流着爸爸的血液。”

哪里来的那么多词被和谐

至此之后，瓦妮莎显示出了非凡的杀手特质。不过一两年的时间，瓦妮莎已经接连超过基安蒂、科恩等人，成为组织里最出色的杀手。就连莱伊和琴酒，和她对手时也不一定能占得到多大的优势。
后来，瓦妮莎有次和基安蒂一起出任务，好端端不知道怎么的，瓦妮莎就“失手”将基安蒂一枪爆头了，后来科恩找她讨个说法，却被她一枪打在手臂上，再也拿不了枪了。组织里一下就折了两个出色的狙击手，可那位先生不知道为什么，也没对她多加追究。
莱伊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只是叹了口气。
自他将她从杀/戮现场捡回来后，瓦妮莎一直住在莱伊的家里。刚开始的时候，瓦妮莎年龄还小，再加上莱伊正得那位先生青睐，倒也没有人敢多加置喙。可是当她到了十八岁后，组织里的流言就甚嚣尘上了。在他们看来，莱伊还将她“囚禁”在自己的家里，倒显得用心不端了。
“你搬出去吧。”
莱伊对她说出这句话时，瓦妮莎正在擦拭着自己的爱枪。他靠在她卧室的门框上，突然说出了这句话。瓦妮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起头来看着他，目光清冷。莱伊第一次意识到，她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小女孩了，在她绝色的那张脸下面，是他看不懂的情绪。
“你知道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吗？”瓦妮莎说话的语气很平静，可说出的内容却让莱伊无处回应。她缓缓朝他走近，自顾自地说下去：“莱伊，自从八年前你将我关进这个家里，我就走不掉了。”
不知道是谁先主动，当莱伊回过神来时，他的唇已经深深地印在了她炙热的红唇上，她口中若有若无的香气让他沉沦。房间里弥漫着的逶迤的气氛让两人都有些心醉，不知不觉间，他们一起倒在了瓦妮莎的床上…
后来，莱伊力排众议，还是让瓦妮莎留在了自己的住处。在外面，他们俩还是默契的合作伙伴，可是回到家后，他们都心照不宣地维持着肉体的关系。他们之间的话语还是很少，可是在这不清不楚的纠缠背后，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越来越错综复杂。
这对他们这种人来说，真是要命的危险。
莱伊当然对此心知肚明，特别是他作为FBI在组织里的间谍，她不仅是别人掣肘他的一个工具，也是会扰乱他决定的一颗潜藏炸弹。可是他无法推开她，每当看到她的双眼，他就仿佛看到了她内心深处和自己一样埋藏着的黑暗。
而这个危险，终于在他决定脱离组织的那天爆发了。
那天晚上，不知道为什么，他冥冥之中意识到了是该离开的时候了。就连一向不信自觉的他也决定立刻脱离组织，全身而退。而在最后关头，他还是带上了她。
在事先安排好的接应点，他将她安顿好，再三温言细语地安慰不停发抖的她：“没事的，我很快就会带你离开了。”他站起身来，决定去门口观察来接应的FBI是否到了。
一把匕首从背后刺入他的身体。
他艰难地转过身。
当他回头看到泣不成声的瓦妮莎时，他突然明白了一切。
他艰难地扯动嘴角，对她笑了笑：
“傻瓜，别哭了。”
你该开心才对啊。

*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又称斯德哥尔摩症候群或者称为人质情结或人质综合征，是指被害者对于犯罪者产生情感，甚至反过来帮助犯罪者的一种情结。这个情感造成被害人对加害人产生好感、依赖性、甚至协助加害人。

WHITE
赤井秀一总是做噩梦。
但那并不是梦，而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事情，注定要成为他一生的梦靥。
可是那场梦，不知道是因为年代久远，还是因为自己有心去忘记，已经变得有些晦暗不明了，其中的一些细节也从他的记忆中逃掉。
他只记得刚进组织时，他和琴酒接了个任务，去罗马解决黑手党里一个棘手的成员。任务完成得很顺利，可就在他准备放火烧掉被自己杀死的那对夫妻时，他们女儿的卧室房门突然被打开了。
那个十岁的小女孩也许是被眼前的景象吓破了胆，连尖叫也忘记了，更别说想要逃跑。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赤井秀一，那双稚嫩的眼睛终究是让他软了心肠，竟然不顾被怀疑的危险救下了她。
他也曾无数次怀疑过，自己究竟是救了她还是害了她。
将她关在地下室里的那几天，他寸步不离地在暗处看着组织的人用各种残忍的手法折磨她，逼迫她屈服。他生了无数次的心思想要冲出去将她救下来，可是他知道，这样做只会害了他们俩个，于是他强压住内心的愧疚，作出冷眼旁观的样子。
他隐约记得，他常常去看她训练。他看到她刚开始的时候总是被基安蒂责罚，打在她身上的每一棍，也深深地印在了他的心上；后来她踩着鲜血一步步向上爬，直到亲手杀害了自己年少时的青梅竹马，越来越优秀的她，在赤井秀一的心中却越来越可悲。
再后来，当听到她杀死基安蒂的事情时，他终于意识到她已经不是那个被他保护，让他觉得可怜的小女孩了。对啊，她那样一个聪明又会隐忍的女孩，怎么可能会不记得自己杀害了她父母的事情。也许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在等一个机会，等能够杀了他的机会。
他都准备放她走了，可是她却说她爱他。
她说她爱他啊。
这样扭曲的爱情，这样在囚禁和猜忌中生长出来的爱情，简直是要命的毒药。可是赤井秀一没有办法控制自己，这种禁忌的危险，让他没有办法抗拒，只能陷入越来越深的危险。
故事的最后，他只记得他拼尽全力也要将她带出组织。可是过程他却记得不清楚了，那场恶战留下的唯一痕迹，是他右胸前留下的刀伤，瓦妮莎说那是在打斗的过程中，组织成员趁他不备时刺入的。
可是他总觉得忘记了什么东西，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被他遗忘在了岁月的云烟里。
但是无所谓了，不管他忘记了什么，他终于带她逃了出来，从此以后，他会竭尽所能给她最好的未来。他们可以忘掉过去的伤痛，相互舔舐对方的伤口，至少未来的路，他们可以一起走下去。
可是瓦妮莎对他的态度开始淡漠了起来。
她常常不说话地看着他，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又仿佛是透过他在凝视着另一个人，好似平静海面下掩藏着的惊涛骇浪。当他和她说话时，她才回过神来，机械地回答着他的话，如木偶般，不掺杂一丝感情。
这么多年来，赤井秀一从未感觉过离瓦妮莎这么远，只差一点，他好像就要失去她了。
所有的疑问终于在那天晚上有了答案。
他没有开灯，却还是找准了黑暗中的瓦妮莎。
“你就这么恨我，到现在也想要逃离我吗。”
瓦妮莎站在门口，一只手放在门把上，却没有转过身来。赤井秀一站在她的背后，目光冷冷，似乎是要将她看穿。
“果然，你从来不曾忘记过去的事情，不曾忘记我杀了你的父母，不曾忘记我下令让你亲自杀了那个男人，不曾忘记我对你做过的事。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当初我放你走的时候，你却要留下来；如今我带你逃了出来，你却想要离开。”
瓦妮莎侧过脸，一丝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她白瓷般的脸庞上，那双古潭般的双眼倒映着月光，波澜无惊地看着他。这一瞬间，赤井秀一仿佛回到了和她初见的时候。
那一瞬间，瓦妮莎的眼神中充满了愤怒，不过一瞬，又化作了浓重的悲哀。
“赤井秀一，你杀死了我最爱的人。”

赤井秀一的拳头越来越紧，无法抑制的愤怒包裹了他，好像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在他的身体内徘徊，想要冲出来。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咬牙切齿地说：“你果然爱的是那个男人对吧，你的青梅竹马，那个被我下令判了死刑的男人。所以后来你对我，只是做戏而已？”
出乎意料地，瓦妮莎笑了出来。
这是赤井秀一第一次看见她笑，他甚至觉得这才该是她这个年龄的少女该有的欢快模样。她笑得那么开心，那么真挚，笑到眼泪都掉出来。
她仿佛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甚至笑到岔了气，必须要扶着沙发才能让自己勉强站起来。
她抹去眼角笑出来的眼泪，带着笑意地看着赤井秀一。
“你看你，你都忘了，多好啊。”
“亲爱的，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不记得你就是莱伊，你不记得你曾经是莱伊，你不记得你杀死了莱伊。”
赤井秀一感觉脑袋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原本混沌的思绪变得清晰起来，可是无数的痛楚也随之向他涌来。
“莱伊杀害了我全家，可赤井秀一救下了我一个人；莱伊将我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可赤井秀一费尽心思想要将我带向光明；莱伊是我不共戴天的杀父仇人，赤井秀一就变成了我的救世主。“
“你看你都忘了。”
“忘了你是个因为精神问题而被停职的FBI探员，忘了你幻想出了两个人格，忘了你用莱伊承担你生命中所有的罪恶与黑暗，忘了你让赤井秀一留在弥足珍贵的光明之中。”
“你忘了你用莱伊加在我身上的伤痛，只记得你用赤井秀一带给我的好。”
“你忘了当你意识到自己有两个人格的时候，你给了我一把刀，让我杀掉你痛恨的那个莱伊。你忘了你说过，当一个人格认为自己濒死的时候，他就会永远地消失。你忘了你以为只要莱伊死了，赤井秀一和瓦妮莎就可以在一起。”
“你看你都忘了，多好啊。”
“可是我却没有办法像你一样。我记得莱伊，记得他在黑暗中的那张脸，记得与他度过的每分每秒，记得他给我带来的伤痛，也记得他抚摸我时的触感。不仅如此，我还记得，我爱上的人叫莱伊。”
“他叫莱伊，不叫赤井秀一。”
“莱伊，再见。”
“赤井秀一，永别了。”
赤井秀一无力地张嘴，好似想要说出什么，却怎么都没有办法从干涩的喉咙中挤出话语来。
他用绝望的眼神看着瓦妮莎。
这一次，他是真的要失去她了。
她不笑了，走到赤井秀一面前，微微俯身，压在他的唇上。
“再见，爱人。”
“Ciao Amore.”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