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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文】劫掠普罗塞皮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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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wtyhr 去年七夕在的联文
麻瓜au,斯罗在旅行遇到彼此再续前缘(?)
斯罗代餐镇楼


IP属地:上海来自iPhone客户端1楼2020-06-12 21:00回复
    罗马神话中的普罗塞尔落娜,即希腊神话中的珀尔塞福涅,是冥王哈得斯的妻子。传说她是大神宙斯和谷物女神德米特尔所生的女儿。当她在丛林中采摘花朵时,土地突然裂开,冥王哈得斯从地下跃出,将普罗塞尔蓓娜劫入冥府,强娶为妻。她的母亲谷物女神德米特尔悲痛万分,到处寻找自己的女儿,以致田地荒芜,谷物不收,人类陷入饥谨之中。大神宙斯只得出面裁判,令冥王哈得斯准许普罗塞尔菇娜每年的春天回到母亲身边居住,因此,她也被喻为象征播种与丰收的女神。罗塞蒂的这幅作品,实际上是托普罗塞尔蓓娜之名的一幅肖像画。黑色的背景代表着冥界的世界,普罗塞尔蓓娜手中拿着一枝石榴,正在凝神暇想,思念地面上阳光明媚的生活,石榴6月结果,是她唯一能带回冥国的果实。从色调上来看,绽开的红石榴也形成点睛之笔,是全画最醒目的地方。


    IP属地:上海来自iPhone客户端2楼2020-06-12 2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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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罗丝:罗马,7月31日
      或许是有所期待,飞机落地后我匆匆忙忙开机,唯一蹦出来的就是雨果的短信,于是他成为第一个发现我的离开的人。
      我在自动扶梯上顺着人流向下,落地玻璃窗后面是意大利灿烂的八月日光和永不消散的潮密人群,乘坐红眼航班让我仍然有些神情恍惚。我背着一个双肩包,站在原地看亮起的手机屏幕——是他惯有的口吻,毕竟能和我熟稔到迅速发现我又一次消失的可能只剩下他一个。
      “我在罗马”,我用左手遮住眼前耀眼的光线,单手打字给雨果回了简讯,末了补充一句不用担心。
      他回复的速度很快,简单明了的一个‘好’。
      这是我第三次来到罗马,第一次是十一岁时候的家庭旅行,第二次是与我的堂姐维克多娃,他们都不太喜欢参观博物馆。这次是我第一次独自来到罗马,决定首先完成参观博尔盖塞博物馆这个愿望,但同时也在质疑自己挑八月份来到罗马的决定。
      贝尼尼的三座雕塑前面围堵着拍照的游客——别误解,我也是试图拍照的一员。我在《劫掠普罗塞皮娜》前面高举着我的手机,但最多只能拍到前面一个金色的脑袋和他的相机屏幕,我在心里暗骂了一句**,慢慢地挤到了另一边去,但这个角度差些,不是那个能看到普罗托与普罗塞皮娜动作全景的侧角度,而是从下向上,她被普罗托大力掐住下陷的大腿,还有垂答着泪水的伤心脸庞。她让我不禁有些恍惚,想起了威尔与我前几天的争吵,他也是像这样掐住了我的手臂。我试图深呼吸,不去想烦人的事情,收起了手机,再去看刚才那个完美的位置,发现那个挡住我视线的**已经离开了。我后悔自己怎么不多等一会儿,更埋怨他怎么能拖拖拉拉。
      我走出博物馆时还在博尔盖塞公园逛了一圈,试图寻找以前在书里看到的那段话。著名的红衣主教、收藏家西皮奥内·博尔盖塞在自己领地里刻下的:
      “我,博尔盖塞,平恰纳别墅的守护人,公开声明如下:无论你是何人,只要是自由人,就别害怕这里有规定约束。去你想去的地方吧,问你愿问的那个吧,当你要走时就走吧。”
      在伦敦的时候家人朋友总将我描述为“流浪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没错,因为三百六十五天我就可能只有六十五天安静地在伦敦淋雨,就算那样我也宁愿披着雨衣在街上找咖啡馆写稿子,而不是坐在家里的壁炉旁抱着克鲁克山打盹。中纬度大陆西岸的盛行西风养出了整个湿漉漉的伦敦,也养出了我这个异类。我,罗丝·韦斯莱,从大一时候和室友喝多了,跳到了学校地质楼的世界沙盘上大喊“我是世界之王”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不再会在那座城市安分。
      但在古罗马斗兽场前,那条弯弯绕绕的长队让我以为是伦敦地铁高峰期的幽灵在如影随形。时间是正午,距飞机降落六个小时,我离开完整十二个小时,莉莉是第二个发现我“失踪”的,打了一个电话过来给我掐掉,回了一条信息提醒波特大小姐这是昂贵的国际电话,免得她开始滔滔不绝地大惊小怪。下一个是阿不思,不咸不淡地点开一个聊天框问了一句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十多天吧,没确定。”我回复道。
      接到威尔·格登电话的时候我在斗兽场二楼的一个网传“最佳观景点”附近,找了个清净的拱门,靠在石头上,盯着屏幕上“威尔”的名字坚持不懈地亮了三次才接了电话。
      无数次我对他大喊大叫,抄起手边一个包出门打了车就走,然后在随便什么地方接到他的电话,我一般都说不出话来,有时候是在乐队震耳欲聋的贝司声中,有时候是在酒精包围中睡得昏昏沉沉,还有的时候——像现在站在异国他乡的阳光之下,听到仿佛沿着听筒传过来的伦敦的雨声,然后不知道开口能说什么。
      “罗丝?”他的声音还是惯常的温和,“你去了哪里?”
      我看着面前一览无余的斗兽场观众台和露出一半的地下室,眨了眨眼睛,有点不知如何作答,他的话语和声音竟然令我疲惫不堪。我在脑袋里问自己,我们到底怎么了?于是我回答,“我们都需要让彼此冷静一下。”
      他开始了长达三分钟的演讲,多年如一日地用他那种近似20摄氏度室温的语调劝我回家,我只概括出这么一个中心大意。认识他的时候我还是那个高喊“世界之王”的年纪,那时候他就站在下面用一种无奈而温柔的目光看着,然后说“罗丝,下来吧。”他好像就是专为克我的性格而存在的,为了我隔着时差的一通凌晨求助电话,为了我在坐了十四个小时飞机之后安稳地睡到天荒地老。
      就像人们应该探索永无止境的前方还是安于踏踏实实的生活永远成为一个未解命题一样,他在市中心年复一年地踩点打卡,生活是永恒不变的时间表里的数据,唯一的变数是我拖着行李在关门前笑嘻嘻地说“再见”和十天半个月后敲门说“我回来了”。至于我,一名“旅行家”,不定期在旅行杂志上发表稿件。从大学申请了让家里人摸不着头脑的地质系,到毕业放弃保博机会转而开始背起包漂泊全世界,我是家里十七八个小辈里最出格的一个,“出走”是惯常表达高兴不高兴激动生气等一系列情绪的方法。几年下来习惯了在天南海北的不同地点不同时间等到威尔问“你在哪里”的电话,然后计算下一次回程和下一次启程的时间。
      而我现在不愿想他。


      IP属地:上海来自iPhone客户端3楼2020-06-12 2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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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她在三角形门墙上点了一下完成对焦,对准快门按下去。“我一向认为历史总会给我们留下一点东西,哪怕是废墟。在格陵兰岛向下挖掘四五百米,能找到罗马同时期的冰块,里面储存的空气被检测除出了大量甲烷,这代表的是生物质燃烧水平的提高。多有趣,我们从罗马的污染物看到它背后的发展!一个帝国、一个时代,以各种形式保存下来,这不就是伟大吗?”
        我不置与否,“对于我来讲,时时刻刻都是伟大的。万物都有自己的‘决定性瞬间’。”
        罗丝用手扶在柱子上,绕了一圈,问那是什么意思。
        “我拍照,”我举了举手上的相机,“就是通过取景框挖掘,如何用最短的瞬间抓住事物的表象和内涵。这就是‘决定性瞬间’。当然,这不是我说的,是布列松讲的。”
        罗丝对神殿采光圆孔打下来的“天堂之光”颇有执念,一进殿,急匆匆地追着圣光而去。阳光自穹顶而下,斜照在地面留下一个椭圆形的光斑,她笼罩在黄昏的阳光里面,身上笼罩着一层光芒。我在她身后,偷偷按下了快门。
        抵达梵蒂冈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我们放弃了进程,在附近随便找了个住处,罗丝刚接了房卡就先去问WiFi密码,前台一指对面的墙上贴着的明黄色卡纸。
        “凯撒。我喜欢这个密码。”
        晚上我们在门口的餐厅点了几道菜,罗丝边用叉子戳着盘子里的方形饺,边一只手在便签纸上写东西,说是稿子的大纲。第二天早七点入梵蒂冈城,她显然没有睡醒,在后面排着队,一头磕在了我的包上。我没动她,转头问了一句:“你熬夜了?”
        “写了半篇稿子。”她默认道,“还有多久能入城?”
        前面挨挨挤挤的人流开始缓慢移动,我推了她一下先往前了两步:“我走了。要不你再睡会儿?”
        她的脑袋又一次磕在了背包上。


        IP属地:上海来自iPhone客户端6楼2020-06-12 2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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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广场也是贝尼尼设计的,两个半圈柱廊,顶部排列圣徒雕像,沿着梯形广场地势一路上升,据说是象征异教徒的皈依和文艺复兴的式微。
          路过《哀悼基督》和乔托的《小帆》,拉丁十字形的正殿宽阔明亮,若有若无的钟声和祝祷的低吟。我调到个禁止闪光的模式,罗丝也差不多清醒了,静立在镀金青铜华盖之下,看着来自米开朗基罗穹顶的光线若隐若现地点亮每一个壮丽辉煌的角落。
          圣坛之下有虔诚的信徒在做弥撒,我转头问她:“你有信仰吗?”
          “不算虔诚。我每到一个地方都要看一看不同的神,然后按照当地的方式祭拜。有的时候只是一种宽慰心理。毕竟永远有理不清,弄不懂,不愿想的事情,就会寄希望于天神——是不是一个功利的想法?”
          “很巧,你和罗马人的想法如出一辙。他们在不断的扩张中收获了很多所谓‘异教’神祗,并且融入到了自己的生活里。其实比起‘信仰’这个说法,古罗马人与神祗更像是一种交易关系——如果我今日侍奉了某位神灵,那么在我获得利益时应该来用礼物表达谢意。”
          我不知道她是否有言外之意,毕竟她在进教堂之前才礼貌性地给手机开了静音,还有斗兽场二楼的电话,万神殿前那张圣诞树下的照片。她似乎不屑于隐藏所有该隐藏的、或不该隐藏的情绪,因此有的时候烦躁和纠结已经溢于言表。刚才在穹顶之下的一个瞬间我能看到她完全放松的状态,然而撑不过只是一个瞬间。后来她又提起天神和所有的求而不得,仿佛自她出现在罗马开始就一直在持续地逃避和寻找什么。
          教堂里很安静,所有的声音在空阔的空间中被分散,拆分成微乎不可见的粒子分散在空气的各个角落,回声仿佛来自古老而久远的历史深处。
          时间。时间才是我们所被赋予的最伟大的东西。
          午后我们核对了一下行程。这是我在罗马的第三天,罗丝是第二天。我们坐在椭圆形广场柱廊分界点的台阶上,前面是一整片扑棱棱地起飞又落下的鸽子,她把饼干碾成粉末有一下没一下地往里头撒,无所谓地摆摆手说:“我还没待够呢,过会儿还要去图拉真广场——你要先走的话就去吧。”
          “明天我大概会转车去威尼斯。”我说,“你呢?”
          “我不太清楚。”她又撒了一把饼干末,终于有三三两两的鸽子被吸引过来,“可能再在罗马逛逛美第奇花园什么的。”
          背后穿来叮叮当当的一阵响声,惊飞了几只低头啄食的鸽子,黑皮肤的小贩手上挂着一长条明信片走过来,晃了晃一欧元的硬币示意价格。罗丝从台阶上跳起来:“一欧元?全部?”
          她掏出了几个英镑,尴尬地放了回去,回头对我做了几个夸张的口型,伸手比了个“二”。我会意地扔了两个欧元过去,看着她拿着两沓明信片,带着一种捡了大便宜的表情坐回来,脚下还绕着几只鸽子,掏出一支钢笔在第一张明信片的背面写了一行硕大的“至”,然后很长一杠,“斯科”。
          “这么喊好像顺口一点,你的名字怎么那么像绕口令。”她停了笔。
          “我付的钱。”我笑着提醒她。
          “好像是哦。”她托着脑袋假装做出思考的样子,“来来,我转给你。”
          我摆摆手,“没事,回伦敦请我吃饭。”
          她嘟哝了一句,站起身,提了提双肩包:“谁知道我什么时候才回去,不想去那湿哒哒的地方。”
          “所以——”我停顿了一下,“没有一个告别的拥抱?”
          她作势要踹我,随即又飞快地收回腿:“勉强答应。”
          她眉眼一弯,张开胳膊扑了过来。比起我,她真的矮上一截,红头发的脑袋只能顶着我的下巴。
          “这两天真的高兴,”她说,“Ciao!”


          IP属地:上海来自iPhone客户端7楼2020-06-12 2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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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罗丝:罗马至威尼斯,8月2日
            我改变了主意。
            可能是因为没有斯科皮的陪伴,罗马的所有缺点都在被无限放大——它的燥热、嘈杂,八月份的烈日把它的所有肮脏古旧都败露出来。
            在熬夜赶完那半篇南非的稿件后,我在酒店睡到了下午三点,在门口那家糟糕透顶的意大利餐厅里面吃了一盘橡皮泥味道的通心粉,就背上了包离开。我决定去威尼斯。从罗马到威尼斯,要坐大约四个小时的火车,我下午五点从罗马出发,要越过整个意大利半岛。
            离开的第三天,我接到了来自威尔的第五十四个电话。我抓着手机,思索了一会儿。我以为我已经调整过来了心情,便把电话接通。彼时车沿途靠站,旁边的女士要下车,她手脚不太利索,我帮她把行李从架子上搬了下来,她对我说了一句“Grazie”。
            于是我在拿起手机时,对面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在意大利?哪里?我来找你。”
            “弗洛伦萨,马上要走了。”我旁边坐下来一位中年男子,笑着对我打了个招呼。
            出乎我的意料,他在短短二十秒内抛出了第三个问句:“你和谁在一起?”
            “没有谁,就是个路人。”我揉了揉太阳穴,怀疑自己的判断能力是否出了错误,我越来越摸不透威尔了,似乎他这一次似乎比往常都要着急,我猜想或许是他在工作或生活上有什么烦恼。
            我把声音放低:“嘿,冷静点,怎么了?是你妈妈,还是金斯莱先生为难你了?”
            对面沉默了片刻。“没有,没事,”他似乎努力把语气放得平缓冷静,“我想你。”
            不知道为什么,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竟然无动于衷,甚至有些想快速解决这通电话。我“嗯”地回应了他,说了一句“我也是”,就匆匆挂断。
            我看向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还有落幕的夕阳,列车又一次缓缓开动,开始思索我与威尔的关系。当然,我会感到抱歉,没有时刻陪伴,没有在他需要我的时候及时赶到。实际上,威尔向我求过婚,我明白对他——一个基督家庭的孩子——这有多么重要,因此我没有答应。迈入了二十五岁,身边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考虑婚姻、家庭。莉莉,她已经在策划婚礼,准备明年春天结婚。我与威尔认识将近七年,我们在不同的学校,因为共同的朋友认识,走到现在,从约会到成为恋人。时间好像对我们没有作用,在身边的朋友改变了性格、想法,选择走上不同的人生道路时,他一直都是那么的隐忍……不论是追求我,还是在追求学业、事业都是这样。他考入商学院,进入投行工作,顶过实习的高压,一步步走了上来;而我,比起大学性格收敛很多,但仍是一如既往地天马行空。大二,我第一次和朋友即兴决定,连夜就买了廉航机票跑到巴西,坐车一头钻进了亚马逊雨林,与所有家人好友失联八天。那次开始,我就一发不可收拾了。我的灵魂总是燃烧着难以消停的热情,永远不疲惫,永远没有倦意,驱动着我从一个地方奔波到另一个。


            IP属地:上海来自iPhone客户端8楼2020-06-12 2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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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威尔过度的溺爱让我放纵,我总是与他争吵。在他试图让我在伦敦寻找工作、一起买一套房子、安定下来的时候,和平的对话会衍生成一场场争吵,最后一发不可收拾。我曾经问威尔,现在的生活是你所想要的吗,他说是的,有我、有伦敦、与那份薪资优越的工作,是的,那就是他想要的。我不知道如何作答,我享受他的爱的同时又被压迫着,爱情应该变成一份负担吗?还是说如果一定要坚持,爱情会发展成猜疑、退让与痛苦?
              在火车上我处理完了和编辑的沟通,然后把稿子先粗略修改了第一遍。做完工作上的事情,我点开了社交网站,在请求关注我的列表里看到了斯科皮的名字。账户的名字很简单,简单明了的“scorpiusphotography”,我点了接受。我们并没有交换社交账号,可能是从电话号码摸来了。我点开了他的账号,是公开的,没有多少自己的照片,基本都是他拍的作品,有一千多张,风景和纯人像占少数,多半是扫街的照片。他拍了很多伦敦,个人简介里也只有一句话“基于伦敦”。有汉普斯德路边守着古董家具店的老妇人拖着下巴在玻璃酒柜后面看着时钟,东伦敦绑着头巾卖鳗鱼冻的年轻人挥着刀子,西伦敦窗户后面一起举着茶杯聊天的妇人,圣詹姆斯公园里面拉着六头狗的遛狗工。一个匆忙的、丰富的伦敦。
              我突然开始理解那些喜欢伦敦的人,我生活了将近十年的城市,的确在斯科皮的镜头里富有故事。如此回想,我们家因为父母工作原因搬迁到了伦敦后,我还是与好友们发现了不少城市乐趣的——白天与夜晚,画廊和酒精。但是大家长大、离开、感情淡去、失去联系好像是固定的过程。十五岁苏豪区一起逛街的几个孩子考去英国不同的区域,十七岁在地下酒吧一起听哥特摇滚的女孩搬去了洛杉矶,十九岁一起去巴西的男孩因为一场莫名的误会不再来往。
              “这些照片,”旁边的男人突然发声,英语带着浓重的意大利口音,“都很精彩。”
              我转过头回答,“是的,这些都是我朋友拍的。”我手上划着那个页面,竟然刷新出了一张新的照片,拍的是万神殿。虽然很细微,但我认出照片中央是我,站在“圣光”下面,旁边的男人念出下面的描述。
              “Bellissima。”
              我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男人回答:“美人。”


              IP属地:上海来自iPhone客户端9楼2020-06-12 2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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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目的地越近,外面的天色逐渐变得阴冷下来。我旁边那位乘客话很多,英语水平还不错,他说自己的女儿在威尼斯,要生第一个孩子了,他来看看她。
                “这几天有点下雨,我们说要给这个孩子取名‘雨’呢——开个玩笑而已。你是第一次来威尼斯吗?”
                我回答是的,他开始热情十足地介绍这个城市。“虽然今天天气不好,我看了预报明天应该又放晴了。你一定要试试河边一家墨鱼面,我给你写写位置……”
                下车前,邻座这位新朋友最后恳切地邀请我明天参加他们的家庭晚餐——“我们都对旅行很感兴趣,也许你能告诉我们更多”,这是他的说辞,我犹豫了一下,没有拒绝这位先生的好意。
                我在住处放好行李,又出门逛了逛。威尼斯的陆地被河道切割得七零八碎,从天空往下看会像是被切成碎片的蛋糕。我在穆拉诺琉璃厂停留了大约两个小时,在纪念品销售处看中了一条彩绘琉璃项链——摆在货架最高处,价格是毋庸置疑的惊人。把目光从那上面挪开无疑是个艰难的过程,我鲜少遇见这般合眼缘的东西,但我还是出了门。
                有些东西初见时喜欢到不愿撒手,像是上天的苦心安排,到最后还是免不了成为一个漂亮而繁琐的累赘。东西一样,人一样,感情也一样。所以我不常留下自己在脚下每一片陌生土地的留影,斯科皮相机里的那些是少数,因为我每前进一步,未来都有无限的自由,而身后的种种都成为回不去也留不住的过往。
                大运河边能看到威尼斯的经典黄昏,日影斜照,贡多拉的尖尾和船桨在水面波纹中倒影出粼粼的形状,远处依稀可见尖顶的钟塔和圆顶的教堂,顶部镂空成三叶草的形状,圣马可广场上的鸽群凌空飞起,掠过傍晚时分色彩绚丽的天空。
                我坐在河边的一家咖啡馆里面,点了一杯拿铁。手机提示音响了。自威尔的上一个电话起它已经安分了几个小时,很幸运那并不是电话或短信,锁屏上躺着社交平台的图标。
                斯科皮发来消息,说出发来威尼斯了。附带一个微笑的表情,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看着就笑了,往回复框里打字
                他解释说是收到《国家地理旅行者》杂志编辑莱斯利先生的消息,附带一张个人主页截图,我愣了两秒反应过来——是火车上那位自来熟的意大利先生。
                在逐渐暗沉的天色中蹲在河岸边,我听见静静的水流声,间杂着回港船夫谈话中若有若无的意大利语单词。但我听到最大声的,是耳边心跳的轰鸣。


                IP属地:上海来自iPhone客户端10楼2020-06-12 2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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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斯科皮:威尼斯,8月3日
                  走出圣塔露西亚火车站,我一眼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戴着宽檐帽的红头发女孩。
                  说来很奇怪,罗丝·韦斯莱个子不高,样貌也不算很出挑,却让我难以忘怀。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十四岁,被妈**去参加了一个夏令营。那是在美国缅因州的一个小森林里面,我还在青春期的尾巴端着架子,但这里没人在意我是伊顿公学的学生,也没人在意我是英国大名鼎鼎的马尔福家族的孩子。我的行李箱被压在了一堆旅行包底下,又不好意思叫别人来帮忙。最后是一个好心的本地男孩来帮我把东西抽了出来,问我叫什么名字。我刚开口他随口问了一句,我是哪里来的。
                  “英国人。我是西伦敦来的。”我刻意补充了后一句,他则是波澜不惊地点点头,给我指了指对面,说那个红头发女生也是伦敦人。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罗丝,甚至早于我在大一,朋友带我去的一个派对里,我指着那个玩Beer Pingpong战无不胜的红发女孩问是谁,而我刚认识的威尔·戈登说那是他女朋友。
                  14岁的罗丝·韦斯莱她那时候还留着一头及腰的长头发,穿着印夏令营LOGO的深绿色短袖衬衫和牛仔短裤,手上戴着一串和几个女孩一起在帮低龄的那批孩子找行李。她边聊天边干活,笑得很开朗,抬起头的时候眼睛在阳光底下闪闪发光,像海蓝色的宝石。她朝帮我的男孩打了个招呼。
                  就像现在这样。她一手捂住帽子,防止被风吹走,在看到了人群里面的我之后激动地朝我挥了挥手,兴奋得跳了起来。或许是为了晚上的晚餐,她不像在罗马时穿得那么随意,穿了一件丝绸质地的黑白波点衬衫。我走近后,她反而不再上蹿下跳着,她轻轻拍了一下我,另一只手背在后面,说,嘿,好久不见。
                  我想,的确是好久不见。从我在那个孤岛一样的悲哀夏令营开始已经快又要过去一半的时间了。那时候我看到她信誓旦旦,为了一个瘦小的孩子和另一个女孩打架,还有打赌输了要一口闷下三罐啤酒。她强硬、棘手,像是一枚倒刺,让人疼痛也让人难忘。
                  我们在狭窄的码头排队等待,罗丝手上拿着一杯见底的美式,一只手玩手机,困意不绝地打着哈欠,我问她是不是又熬夜写稿子。出乎意料,她没有开玩笑,而是给了一个实在的回答:
                  “好像晚上工作会更清醒一些,更有思路和灵感了。”
                  我不想显得像说教一般,“但是精力是守恒的。”
                  她笑了笑回答,“你是不是很喜欢早晨?”
                  我点头,回答是的,她就不再继续说话。
                  在船上罗丝在旁边一直在看着外面的海水。我也把头转过去,问她在想什么。“这像不像啤酒沫儿?”她说,手点在玻璃上,指着船滑行边缘扫荡起来的白色水沫。河道上来来去去的船只都在划出航迹,碧蓝色水域的波浪翻滚出了层层叠叠的白色。我们俩看着外面的风景沉默了一路。她似乎有些不对劲,除了刚见到我时表现出了一点兴奋,一路上都不再像在罗马时话那么多。这样一直持续到下船的时候,我看到渡口的贡多拉,提议等一会儿一起去坐,她也仍然心不在焉地答应。酒店大堂办入住的时候,她靠在前台,手支撑在了大理石桌面上,向前方看着酒店的大门,眼里空荡荡的。我决定问她到底怎么了,她回答有点累。


                  IP属地:上海来自iPhone客户端11楼2020-06-12 2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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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不出她不理我的原因,昨天我们的对话似乎没什么不平常,我告诉她我将要来威尼斯,她还与我分享了火车上同莱斯利先生的对话,早上我看到她回复我要来火车站接我。是的,我喜欢早晨,世界还沉浸在新鲜的阳光里,暴露着闪闪发光的样子。夜晚的美丽太过于人造,大多数似乎都是由灯光和人构成。
                    在我们俩的对话又无疾而终时,前台的女人对我说了声“抱歉”,让我回过神,对她点点头。
                    “先生,您的信用卡被拒了。”
                    连发呆的罗丝都被吸引了过来,“什么状况?”
                    我换了好几张卡,但都是失败的。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你不会逃课被发现,你爸妈冻卡了吧。”罗丝幸灾乐祸,替我说出了答案,我和她对上眼神的时候她仍然躲闪了一点。
                    “所以——”看着她终于抬起眼来认真看我,“罗丝小姐,能行个方便吗?”
                    “啊?”她犹豫而困惑地拉长了语调,“是要我垫付吗,可是我——”
                    我打断她:“麻烦收留我一下就行了。”
                    她“哦——”了一声,神情努力做出自然的样子,然而尾音拖得格外长,明显在顾虑着什么,最终还是扬起一个明亮的笑来:“行吧,勉强答应你。”
                    上楼先安置了行李,我们沿着旅馆门前的小路往河边走去,沿途的桥梁仿佛无穷无尽,岸边有贡多拉的船夫,罗丝首先眼尖地发现了,探出身去询问价格,船夫说了几次“70”,手比“七”的手势。她回头看了我一眼。
                    我一摊手:“现在我是个穷鬼——不过,既然我们都来到这里了。”


                    IP属地:上海来自iPhone客户端12楼2020-06-12 2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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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是哪个成分成功把罗丝逗笑了,一边掏钱一边上了船,半个人差点要掉到河里,我条件反射拉了她一把:“小心。”她飞快地抽回手去,眼神又有刚才了细微地闪躲。
                      这是一天中最温和的时候,早晨却还没到中午,小船晃晃悠悠地穿过桥梁,岸上站满了照相的游人,罗丝饶有兴趣地往边上看着,而我看着她。很快我们发现了一个尴尬的事实——周遭擦肩而过的二人小船基本上都是情侣专属,她转过头来一耸肩:“我竟然还有点羡慕。”
                      我笑了,避开她话语中那一点点悲伤的成分:“我还在这呢。”
                      慢悠悠地晃到了叹息桥,那座地标性建筑还在远处的时候罗丝就拿出了手机:“是不是逆光了——好像看不太清楚。”她碰了碰我的胳膊:“帮我点一下屏幕。”还没按下快门又听到她轻声地问:“听说过那个爱情传说吗?”
                      联想到“爱情圣地”,我想也没想地说:“传说在桥下接吻就不会再分开了?”
                      我抬起眼,半开玩笑地看她,“你现在想要试试?”
                      她没说话,很认真地调整着角度,按下快门,然后才回复我,“你不会还相信这种说法吧?”她收起手机,“我表妹收集‘世界十大爱情圣地’这种东西的时候说的,每个地方的传说都一模一样。”
                      她垂下眼睛看着船桨撩起的细微水花,我们来到一片狭窄的水域,船正从叹息桥下穿过,她漫不经心地看着头上的审判庭和监狱:“罗马大斗兽场那次,我接了个电话。”
                      “我知道。”
                      “那是我男朋友,”她耸耸肩膀,又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你可能早知道了。”
                      我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讲,猜到了她今天在尴尬什么。
                      “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喜欢伦敦吗?伦敦的一切,风景和人?”
                      我的手不自觉地去抚摸贡多拉木头船身的条纹,实际上,这个问题对我来说也很微妙,但在思考了片刻后还是得出了一个结论——“不,我谈不上多爱伦敦。”
                      她抿着嘴,在今天第一次认真地看向我:“那为什么你还能拍出那样的照片?”
                      “什么意思?”
                      “不能说它们美丽,这个词太单调了——精彩,这是莱斯利说的。你拍了很多伦敦,”她说到这里,我点了点头,她微微皱了眉头,“但你又说你不爱伦敦。”
                      “我更像是一个观察者,时时刻刻看身边的人、看陌生人,这就是生活。罗丝,生活不只有你一个人,你在世界上看到的所有东西,”我指了一下后面的叹息桥,“都是由别人的……可以说是生活组成的。比如这整个威尼斯,从黄金大教堂到贡多拉,全部都是人类的痕迹。我喜欢的不是伦敦,这只是因为我个人的局限性,有机会我当然希望可以拍更多世界——但归根到底,我喜欢的、记录的是生活。”
                      她有点诧异,瞪着蓝色的眼睛看了我好一阵子,突然低下了头,抱着手臂,靠在船背上,“你说,我是不是有些幼稚。威尔总是那么说,只关心自己的心情?当大多数人爱我的人希望我的生活方向走向平稳,我是不是应该相信他们就是对我好的?”


                      IP属地:上海来自iPhone客户端13楼2020-06-12 2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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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搭着她的肩膀,“个人主义没有任何错误,嘿,知道自己想要的已经很好了。如果你觉得别人给你指的方向是痛苦的,那就不要至少他们不会费尽全力阻挠你。你看看我——大学的时候被逼着去读了商,半工半旅游了几年,现在我的父母又希望我去好好读个MBA再继续名正言顺地坐上更高的位置。你看到我阻碍他们控制我的下场了。”
                        “我好像永远都要过重复的生活,威尔是陈词滥调的一部分……”她提这个名字时声音中也不自觉带着不一样的成分,像是不解开是个结解开了又是个疤的存在,“他希望我回去,找家破报社写空穴来风的八卦也行,只要待在他身边就好。的确,我们见面时间实在是太少了,但是那种生活给我一种很压抑、没有办法抵抗的感觉,我不想回去。”我想告诉她,你有想过是与错误的人一起耗费时间而导致的痛苦吗,但我没这么说出口,只是安抚地点点头,表示理解。她又叹了口气,“老实说,这让我感觉像是一种背叛。”
                        我们之间的沉默焦灼了起来,她也意识到了这点,转过来看着我,“但嘿,真的,你给我亲切的感觉,像是熟悉的脸。”
                        说出最后一句话时,她的声音很轻。正午快来了,她戴上了墨镜,脑袋转向身后的河岸,不再看我。


                        IP属地:上海来自iPhone客户端14楼2020-06-12 2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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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入酒店以后我就努力表现出不尴尬的模样。在电梯里一对也是来自英国的女士与我们攀谈,问我们是不是情侣。我有点愧疚,转而表扬她的丝巾。在走廊里我们没有任何对话,到了房间我就累得扑到床上。
                          我爬起床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外面的天还在经历落日的阶段。斯科皮坐在窗户边上的摇椅里,抱着电脑。我刻意发出一些下床的噪音,让他意识到我已经醒来了。他没有发声,似乎很专注,我先跑去了厕所,洗了一把脸,驱除睡意。镜子里我看到我穿的衬衣领子被压出了一条深深的褶皱,费了很大力气都没能抚平,我只能就此放弃。斯科皮敲了敲厕所的门,提醒我该出发了。
                          莱斯利坚持我们叫他的名字就好,恩佐。他们家的房子是一套经典的托斯卡纳风格的独栋小屋子,屋子的东侧靠在水边,在我们乘着水上巴士来到这里的时候就能看到他们家一层的凉亭,马赛克砖面上放置了椅子和茶几。而从正门走入,石头筑构的屋子外面爬满了各类藤蔓和爬山虎,走上台阶,恩佐推开了他们家的白色大门。
                          “我喜欢这些装饰,”斯科皮指了指鞋柜上的一排木雕。“我妻子在非洲旅游的时候带回来的,”恩佐向我们介绍。
                          我们转进他们的客厅,一位年轻的女子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迎接我们。恩佐的女儿,伊莎。她同我们握握手,她的英语比起她父亲口音轻了很多。在和我们闲聊时,她告诉我们她以前在澳大利亚读过四年书。
                          恩佐提议与斯科皮在他的书房聊一会儿工作上的事宜,伊莎则是说带我转转这间屋子。
                          他们一家必定都是热爱旅行的人,她说我们脚底下的地毯就是她爸爸在马拉喀什的时候买的;浅绿色的布面沙发是在巴黎的旅馆里看上的,她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在另一家中古家具店找到相同的。在房间的过道进进出出之间,我看到了两个侍者,伊莎也都与他们用意大利问好。这里的风格与刚才不同有些,深红色的地毯、哥特式的壁灯,她向我解释这其实是另一栋房子,他们家买了这两套联排的房子,打通了期间的空隙。
                          她最后把我领到了中庭来,
                          种满绿色植被、摆着赤陶花瓶的庭院,靠墙的地方还有几架葡萄,铺着瓷砖的墙面上狮子头吐出水来,汇到底下的一条景观式小溪中。从一条石子铺的路延展到中央,有一张木制的长餐桌,在桌子中间已经放着烛台和醒酒器。


                          IP属地:上海来自iPhone客户端16楼2020-06-12 2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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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点以后,天色慢慢沉了下来,来来去去的侍者从厨房把菜端上来,馅料面包搭在筐子的白色餐巾底下,蒜味香肠和芝士拼盘摆上了桌子,曲型醒酒器里灌入了基安蒂产的葡萄酒。伊莎和我坐在乔木底下的藤椅上,一边用意大利语和侍者交流,一边和我闲聊。她孕肚已经很大了,交谈之间,她告诉我预产期其实也就在一周之后。她提议让我摸摸她的肚子,隔着一层棉质的裙子,我的手掌似乎触碰到了一个活生生的、会踢脚的生命。
                            “看看,她们多么的迫不及待了!”
                            “他们?”我惊奇地回答,“双胞胎吗?”
                            “Sì,两个小facinorose。”当我问那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她说两个小调皮鬼。说到这里时候,我突然想到似乎还没见到过她的丈夫。我问出这个问题,她则是表示她还没有结婚。“我和我男朋友,决定还是分开一段时间比较好。”她脸上带着笑容,正式回答了这个问题。
                            我依然难以相信。当然,我们早就不是在中世纪了,但是我仍然不敢相信这个看上去比我还小一点的女孩心态这么坦然。她则是像看孩子一样拍拍我的肩膀,“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老实说,活得开心不就好了。我和艾略特现阶段不合适,所以分开了,但是我知道他在该负责的时候还会出现,所以我们两个都开心,没有什么不好的。”
                            我们又说了一会儿话,斯科皮、恩佐、和一位穿着白色裙子的中年女士走进了小花园,他们身后还有两位年轻的男孩,看上去还是上高中的年级,穿着款式相似的亮色衬衫上衣。“我母亲,我弟弟斯蒂芬诺,还有他男朋友奇诺。”
                            “我也有一个弟弟。”我与他们打完招呼,入座的时候与伊莎说。
                            伊莎递给我餐巾,后面一位侍者为我倒酒,我说了一声“谢谢”,伊莎问道:“你和他亲近吗?”
                            “当然。他比我小三岁,但——体贴,可以这么说。我有一个很庞大的家庭,五十几个堂表兄妹,他仍然才是与我无话不说的人。”
                            伊莎朗声大笑,然后说的很大声:“至于斯蒂芬,他还是个孩子呢。”
                            对面,斯蒂芬诺发出不满的声音,用意大利语与他姐姐喊话,伊莎则是一副“你看看就是这样的表情”,然后开始与斯蒂芬诺争辩。另一边,奇诺与安德莉就面前的一碗海鲜烩饭聊天。头顶的乔木绕着球形灯,桌上的烛台点着鼠尾草味道的白色蜡烛,烛心上的火舌随着风摆动,我加入了斯科皮和恩佐的对话。在他与我对上眼神的时候,我知道我们心里都有相同的想法。


                            IP属地:上海来自iPhone客户端17楼2020-06-12 2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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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丝,我们刚才看了好几篇你的文章,”恩佐对我们说,“实际上,是斯科推荐给我看的。”
                              我看了一眼斯科皮,没有料到他会专门去翻找我写过的文章,“我喜欢你写的马丘比丘那篇,你把印加的历史以故事代入的部分很精彩。”
                              “我反而觉得你写洛杉矶的‘时尚区’是最好的,你是怎么把那个地方写的像天堂?”
                              恩佐向我和斯科皮举起杯子,“因此,我想邀请你为我们撰伦敦的稿件,你愿意吗?”
                              “我的天!当然!”我举起杯子,三个酒杯在一起碰撞出了清脆的声音。
                              我们三个人的碰杯不知道为什么延展成了所有人的。之后,我们从工作聊到生活,还有从罗马到威尼斯,所有旅程里看到的,而接下来安德莉的这个问题变得理所当然——“你们俩在一起多久了?”
                              我脸上的笑容仍然停留在前一个话题里面,我看向斯科皮,他似乎要开口解决这个问题,在说出“我们”,所有人安静下来,屏息听到答案的时候,伊莎的下腹感到一阵紧绷,紧接着是痛意。
                              这个夜晚接下来的部分变得模糊忙碌,安德莉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她大喊着“ambulanza”,然后拿出手机打电话。斯蒂芬诺的男朋友是第二个反应过来的,刚才的晚餐里他告诉我们他的父亲是妇产科医生,他横穿着餐桌来到伊莎面前,拉住她的手给她指示。我和斯科皮在旁边四号听不懂他们在讲什么,手足无措地让开了位置。我和他碰撞在了一起,在一枞女贞前面。
                              这个夜晚的结束,我们在医院的长椅上又一次重新坐下来。奇诺已经回家了,斯蒂芬诺和恩佐在病房里,恩佐出来向我们打了个招呼,告诉我们先回家,还不知道要多久。深夜的妇产科仍然和白天没有差别,长椅上坐着的也只有我和斯科皮两个人。医生,护士,病人,家属,急匆匆地在走廊冲刺,行走。我和他没有讲话,其实在两个小时以来,我们都没有与彼此讲话。这一次和上一次的分别感觉不同,或许是因为那个问题,一切都升温了。我质疑自己,这是否是错误,我知道我对他的感觉在变质。他也在思考。我们两个之间的静默无疑适合一些坦白,他在手里把玩着一个盒子,在不知名的吸引力下,我转过头,看着他。他同样转向我,灰色的眼睛在医院的蓝光下显得颇为镇定,让我想到雪山。但在沉静以后,我更能听到我心脏的跳动的声音疯狂地着鼓膜。他在开口的第一刻,我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就像是现实的画面被听觉延缓了,“首先,作为我说谎的赔罪品,”他递给我一个盒子,里面是一个小挂坠,我看上的那个彩绘琉璃项链。“罗丝,其实我很早以前就认识你了。”
                              我惊讶他怎么知道我对这条项链恋恋不舍之余,还是告诉他我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
                              “我实际上早就知道了”,我在手里玩着长方形的手机,沉甸甸的,让我很想丢弃。说真的,当我有活生生的、更好的陪伴,我为什么还需要这样依托了很多烦恼的通讯工具。“我在ig上看到你的好友里面有威尔,他在几年前给你点过赞。所以,你们怎么认识的?你又是怎么认识我的?”
                              是那种在玩单机游戏的时候通关成功的声音,也是弹珠落入轨道的感觉,我感受到了确信。


                              IP属地:上海来自iPhone客户端18楼2020-06-12 2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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