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乖。”长公主满意的眯起眼,在雍榣榻边坐下:“孤会一直支持你。”
“是。”雍榣不需想。自己除了承应下,没有任何别的选择,这时候她就应该识趣。很明显长公主想要扶持谁,谁就能当皇帝。既然这样,那为什么会是她呢?
宗室里不缺乏年纪比她更小更好操控的孩子。她自幼在野,一点也不了解雍皇宗室,故而第一天九卿奉常大人也算是仔仔细细的给她讲了一遍雍氏宗族,就有那么两个孩子比她更合适——一个是三岁的清荣郡王之子雍奇,另一个是刚过周岁的婷玉郡主之子雍姜。
如果她是长公主,就选择周岁的雍姜。雍榣在长公主手下温顺地低下头,大人都只会喜欢听话的小孩,如果她不能表现得比雍姜更对长公主无害,在可以预见的未来里她很快就会被替代。
“你可知孤今日为何而来?”
“瑶儿……”雍榣垂着头,手指不自觉的攥紧了衣角,自暴自弃般将那上好的料子揉的乱七八糟:“瑶儿似乎,是知晓的。”
“自己说说吧。”长公主很欣赏小孩此刻的识趣。
“……我并不只是病了。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您,还有,戎兴业。”雍榣咬咬牙:“我在……逃避那个错误。”
如此,反复昏沉,反复沉沦,心病难医。
长公主没说话,只是眼神再度柔软了起来,伸手为雍榣牵好滑落的狐裘被子,将小孩严严实实的裹好。
“我只是不明白……”小孩垂着头,努力克制住自己想要触碰那只为自己拉好被角的纤长双手的欲望,或者向这个女人讨要一个亲昵行为的举动。不敢把接下来的疑问说出口。
雍容却一眼看穿了她的踌躇。
“孤为何选你,是吗?”
“……是。”
长公主叹了口气,她本不想与这孩子多说。她年幼未习惯权势如影随形的残酷而为同样的事情愤懑时,亦无人愿告诉她一句“为何”。等到她足够年纪足够冷硬想明白这些事,倒也不再想知道这个答案了。
“正者,所以正天下者不正者也;统者,所以合天下之不一也。君权尤重对正统的解释与争夺。”她沉吟片刻,说了个最为冠冕堂皇的答案:“天子与储君必须是唯一且易于识别而不会引起争议的,即便只是个垂髫幼童,也可以作为正当性的象征。”
“我……只是少帝的庶女。”雍榣摇摇头,“……现在是庶子了,也不及姑姑身份尊贵。”
“嫡长女的地位远不及庶长子。”长公主笑笑,“何况你是唯一的后宫之子,这便足够正当了,无人能越过你去。换而言之,作为君王,个人能力反倒其次,君主再如何英明神武天纵之才,终究也只是个凡人,不可能面面俱到事事圆满。朝政的治理首要依靠的还是朝臣,是庞大的官僚体系。”
面前的小孩面上依旧是乖巧顺从的听着,眼神却明晃晃的不信她这番话。雍容心道瞒不了她,叹了口气,顿了顿:“于孤而言,无论以什么样的形式——主动的,被迫的掌握住了那权力……孤不愿意。”
雍榣惊讶得睁大了眼。
长公主继续半真半假地信口开河着:“天下向来是愚人及小人多如海沙,天家亦不例外,只是,天子绝不可露愚。少帝既是嫡长,生来便是东宫。只是资质平庸,做个守成之君也难,而孤作为少帝同胞之胞妹,却聪颖无双,风华盖代——故而孤责无旁贷,自幼,少帝的功课,多半由孤代笔完成。”
“有先帝暗中培养,真正的太子,帝王……一直是孤。”一刹长公主眼里满是狂傲与复杂,“先帝,皇兄已故,孤对王朝亦是问心无愧,尽尽应尽之责。冒天下之大不韪自幕后走上那王座于孤而言,只是费力不讨好的活计。宗室中的确不乏更好掌控的幼童,你,雍姜,雍奇,孤都能代为教导。故而,孤只是不愿让皇位旁落,与孤最近的血亲便是你而已。阿瑶,总是意欲手握更多权势而不放之人,要么是腹心内烂的蠢材,要么是一松手便无全尸的亡命徒。”
“此外,在孤选择了你的同时,你亦是选择了孤。”雍容正色,直视小小的雍榣,有些用力地抓住了小孩的肩膀,雍榣疼得暗自咬住了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声来,“还想做皇帝吗,阿瑶?”
“……我有些害怕。”雍榣憋得眼框都发红。“死了好多人啊,姑姑。”
为什么总要人去死才能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甚至自己也开始杀人了……所有人都被拉扯着卷进漩涡的中心——既然如此,无论是主动的还是被迫的……又有谁能无辜呢?
雍榣恐惧的就是这样的改变。
以前受恶仆欺凌,即便还手,也不过伤及皮肉,无伤大雅。而今哪怕她看起来像是个受害者,几乎所有人都无缘无故咬牙切齿地想要她下地狱,想要她消失或从未出现过——可她的的确确是这场屠杀里血流成河的源头。
雍容反而明艳笑起来,松开雍榣单薄的肩膀。
真是狡猾的小孩。
“帝王之道,本就以权谋及暴力为底色,权柄则在真正意义上由活人与亡人共同铸造。活人缔造其具体秩序的成立,亡者铸就秩序赖以维系的精神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