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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七煞殇系列之《残影断魂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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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梦琳听她说话句句尖刻,却也不以为意,向沈世韵笑道:“韵姑娘,你也帮我看看,我做得个什么女侠?”沈世韵沉思片刻,道:“不如,就叫簪花女侠如何?”楚梦琳拍手道:“好啊,我喜欢!”南宫雪仍是余怒未消,道:“要我说,你这等好朋友,便取个上‘花’下‘零’,那可最是恰当。”说完也不再理她二人,向李亦杰叫道:“喂,师兄,我饿了!”李亦杰在密林中也只吃了几个野果,又是砍树扎木筏等事大花力气,此刻同是饿得腹中咕咕直叫,劝道:“再坚持一下罢!现下却要我到哪里去找吃的?”南宫雪皱眉道:“我才不管!”李亦杰突然正色道:“嘘,噤声!”南宫雪正待发作,却也看到远处一艘船驶近,船身红木黑漆,船头竖了一杆黑旗,旗上画了个白森森的骷髅头,眼窝空空洞洞,那旗迎风微扬,瞧来便好似正自狞笑一般,极是阴森可怖。楚梦琳却认得那船,奇道:“那不是沙盗么?他们不往荆溪,要去长安干什么了?”李亦杰道:“你说他们便是沙盗?是了,他们定要去劫镖。”南宫雪道:“在水上不宜正面冲突,他们并未留意我们,还是远远避开的为是。”江冽尘面色一沉,道:“李兄,对不住了,这一趟仍须去长安。”南宫雪怒道:“你说怎样便怎样么?先前莫名其妙要去荆溪,现下又变啦,我们凭什么要随你心思变化听候差遣?”她原先在华山每日只是练剑读书,闲暇时便与众师兄弟们说笑,原是安定愉快,但自下山便平白受了许多冤枉气,是以遇事便要发作一番。江冽尘不耐道:“没时间跟你啰嗦。”又向楚梦琳低声道:“沙盗定是违了约定私自开箱,察觉有异这才再去长安>故钦獾刃∪耍蚁惹暗垢呖戳怂恰!背梦琳道:“我本是甚奇,曹振彦怎会如此镇定自若,镖箱都被偷走了也不去追,却原来是假的。他做下这二手准备,也是十分精明了。”沈世韵耳听得李亦杰劝说南宫雪“同道有难,自当增援”,便如”各大门派赴无影山庄相助”一般,同是为了一己私利,对江湖侠义道逐渐看清,极是失望。  
这般恍惚中,木筏已到了长安,此城果是另一番天地。然举目四顾,却并未见曹振彦一行,料想适才曾相向驶了一程,木筏行得又缓,对方早便到了。其时已是薄暮时分,南宫雪建议先寻个歇宿之地,再行探查。客栈俱是精工所建,几人行得几步,见一家厅堂之内只有零星几个客人,倒也清静,便即入内。那店家正在招呼一清兵,态度极是恭敬,替他打了满满几大葫芦酒,连连道:“官爷客气了,您能光临,小店已是蓬荜生辉,还望在各位大人王爷面前多美言几句,银两却是万不敢收,当真折杀小人了!”手上正忙着将几两碎银子塞入那官兵怀中。楚梦琳心道:“他做的是打酒差使,地位想必也是微不足道,谁又会来理会。”见那店家满脸堆笑的巴结,不由暗暗好笑。那清兵推托不得,哈哈一笑,径自去取酒葫芦,岂料他双臂一张,却从怀中落下诸多物事,不过是些银两与火刀火石一类,本是极普通之物,他却像宝贝一般揣着。那清兵叫了声“啊哟”忙蹲下身捡拾,这一回却是妥当塞入了衣袋。沈世韵见他站起时,地上仍留了块锦缎所制的帕子,俯身拾起,上前微笑道:“这位大哥,这是你的东西,还要收好了。”那清兵却并不伸手去接,只低头向那帕子瞟了一瞬,又猛的抬头深深向沈世韵看了一眼,这一眼竟似大含有哀恳之意。沈世韵微微一怔,那人已去得远了,仍是不解其意,蓦的手中一空,却是楚梦琳劈手将帕子夺过,笑道:“依我之见,他定是瞧你生得好看,才送了你这定情信物,聊表衷情。”南宫雪见李亦杰的神情也甚是关注,醋意滋生,故意大声道:“我们便来看看,他可有写了什么情话。”  
沈世韵面色微红,窘迫道:“你们别闹了!这帕子还要还给人家的!” 那二人却哪里去理她,已自手忙脚乱的展开帕子。楚梦琳念道:“‘今夜子时,城郊荒庙。’哈,他果然是写与你幽会,却是太也不会选地点。咱们须得指点他一番……”李亦杰早便觉此事甚是古怪,又听得那诡异之言,忙上前几步,道:“给我看看。”接过帕子,上面果真只有这八个字,却是以鲜血写就,笔迹清丽,似是女子所写,但笔锋又时有相连,想是写时心中惶急所致。李亦杰支颐道:“这会不会是个陷阱?可能又是那曹大人的圈套。”江冽尘忽道:“是不是圈套尚未可知,但那人与清兵不是一路,否则也不必如此煞费苦心女扮男装,再借打酒之机传递讯息。”李亦杰道:“有这般复杂么?还是你想得透彻,如今我们却该怎生是好?”江冽尘冷笑道:“那便去啊,她便有通天本事,又能奈我何?”南宫雪听他这话甚是狂妄,心下不喜,道:“江公子还是莫要太自负了。”沈世韵自刚才始终沉默不语,此刻道:“不对,她没有恶意。”李亦杰道:“何以见得?”沈世韵向远方凝视片刻,道:“刚才她的眼神,分明含了无限悲伤,压抑了颇多惆怅,我不会看错。发自内心的情感流露,绝做不得假。”江冽尘冷冷道:“今时不同彼昔,行走江湖,防人之心终究不可无。”南宫雪心道:“是啊,你始终防贼一般防着我们,枉我师兄待你掏心掏肺,当你是好兄弟。”这话在唇边绕了几转,几欲冲口而出,最终却仍是强自压下。


30楼2010-09-16 2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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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真假劫镖  
    庙外突然有人冷冷的道:“只因他并不需要你这废物。”崆峒掌门大怒,喝道:“什么人?快给我滚出来了!”却见庙内防卫的官兵齐齐散开,列于庙门两侧,形成了条笔直畅通的道路,这庙原极为简陋,但造就如此气势,倒也颇有些迎接大人物的排场。一青衫男子缓步走入庙中,他每一步固是踏得甚轻,却无形中带了种压迫感。崆峒掌门原先的嚣张气焰登时全无,忙躬身垂首,叫道:“曹大人。”曹振彦道:“我命你在镖局中好生照看着龙总镖头,你却带了我的人来此胡闹,眼里究竟还有没有我这个主子。”这话虽含有疑问之意,却以平缓语调叙出,责备之意尽显。他语声全无温度,众人均觉自肺腑间直升起一丝寒意。李亦杰心道:“原来他们便是住在建业镖局在长安的分局中。是了,他们地位甚高,自不屑于住在寻常客栈之中。”崆峒掌门眼神躲闪不定,在庙中地面随处扫视,忽的看到那具仰卧于地的尸首,心想此话原也说得通,略微有了底气,便道:“属下查知我等内部混入了欲劫镖的探子,事态紧急,未及向大人禀报。”曹振彦哼了一声,道:“探子呢?”崆峒掌门道:“已给属下处置了。”曹振彦道:“嗯,你做得很好啊,倒是我错怪你了,想要什么奖赏?”崆峒掌门心下一喜,微笑道:“却也不敢……”方抬头,却是接触到了一对极凌厉的目光,几如刀子一般,哪有半分赞赏之情?适才想必亦只是讥刺之言。曹振彦道:“要为华山派清理门户,却也轮不到你.你再不回去,莫非当真要我寻了轿子来抬你不成?”崆峒掌门心知此刻目的尚未达成,仍须得一个“忍”字当先。向李亦杰等人瞪了一眼,鼻中重重“哼”了一声。庙内官兵见这崆峒掌门虽是心高气傲,不可一世,却是接连受挫,丢脸之至,俱觉万分好笑,但也知其心胸狭窄,手段极是毒辣,自己若惹恼了他,当真便会给他捏蚂蚁一般的捏死了,是以均强自忍耐。曹振彦再不去理他,又向众人挥手道:“你们也都回去守着镖箱,若是出了差错,且先看看自己有几颗脑袋。” 官兵面面相觑,在船上时曾亲身吃了苦头,兀自记忆犹新。一人出列道:“大人,他们的武功……很是邪门,您安危要紧,还是让奴才等在此保护大人为是。”崆峒掌门已走到门口,此番讨了个没趣,又见众官兵面上肌肉抽动,内心定是笑了个天翻地覆,心头火起,有意要奚落一番,回身冷笑道:“让你们走便走啊!留在这里自讨没趣么?曹大人是何等样人物,岂需你们保护?若真有连曹大人都料理不得的强敌,你们便能打败了?你们自认功夫更高明些么?”他这话表面虽是奉承,其中却对曹振彦也含了讥讽之意,那自是说你的武功同样不济,定是一败涂地。官兵也确是军纪严明,片刻功夫便即聚拢,形成两列,渐次散去。  
    曹振彦又向前踱了几步,已走至李亦杰等人身前,淡淡的道:“几位好高兴致,从常州一路追踪来此,便这般想要那东西么?”李亦杰见他语声神色皆是尽显疲倦,想来为此事费心劳神不少,今日或可善了,当即拱手作揖,恭恭敬敬的道:“在下实是师命在身,不得已而为之。那姑娘又曾说此物定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在下不才,却也不能坐视不理。那镖究竟是何物,还望大人明白告知了,至于两全其美的妥善解决之法,稍后再商详谈。”他一番话很是彬彬有礼,曹振彦却全不以为然,左眉一挑,冷冷的道:“小子口气不小,你是什么东西,要来与本府谈条件?要打这趟镖的主意,那是你打错了算盘,本府好言相劝,切莫不识抬举。”南宫雪已按耐不住,“唰”的一声,拔剑出鞘,怒道:“你这种态度也可算作好言相劝?那如恶言相向,是否即要亮兵刃了?”曹振彦淡笑道:“现下亮兵刃的,似乎并不是我。”南宫雪一愕,强辩道:“是我先动手,那又怎的?你胆子倒也不小,敢让手下全数退去,以为朝廷命官我们便不敢动你?你若是未携兵器,我也不来占这个便宜,且让我师兄借一柄剑给你,不知你使得惯么?却是休想钻那‘手无寸铁’的空子。”曹振彦冷然道:“不错,我确是料定你们不敢动我。如今我并无动武之意,你不分青红皂白出手攻击,岂非有违‘侠义’之命?似你们一般自居名门正派,对名声素来最是看重。”江冽尘听到此处,不由赞道:“说得好!此言深得我心!”他于假仁假义之人最是不屑,又道:“大家各司其主,各尽其职,原也不必如此苦苦相逼。”曹振彦对他早是极为欣赏,微微一笑道:“江公子所说不错。这局面原可改善。此时荒庙之中诸多不便,明日本府便在长安‘谪仙楼’相候。”说罢不待对方作答,转身便行。当临大敌,却将背面相待,也是凶险之举,却可见其确是胸有成竹。南宫雪见他如此自大,便欲挺剑直刺,李亦杰挺上挥臂相格,拉住她手臂道:“以多欺少,胜之不武!有损我华山威名!”南宫雪奋力挣脱,怒道:“谁要你出手了?我足可自己擒住了他。”李亦杰仍是摇头,道:“若是动武劫镖,与盗匪一类有何分别?华山派门规第五戒便是戒见利忘义,偷盗财物。”南宫雪见他竟将门规也搬了出来,便如师父教训弟子一般,不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这当口摆起师兄威风来么?”甩脱他手,曹振彦却早已行得远了。


    32楼2010-09-18 2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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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谪仙楼乃是长安最大的酒楼,自南宋末期初建成以来,又历经数次翻修,规模早已不可同日而语。约定时辰原是午时,南宫雪主张巳时三刻先行前往“详查敌情”,余人除江冽尘外心下实也确有此意,但如从自己嘴里说了出来倒显得胆小怕事,此刻正装作顺了南宫雪之意。方行到酒楼正门前,却见曹振彦独自一人负手而立,他此时已着了官服,身穿云雁补,朝冠顶饰小蓝宝石,上衔青晶石,另有一番威风。南宫雪快步上前,朝他打量了几眼,道:“曹大人当真准时。”曹振彦淡淡的道:“时辰地点既皆由本府所定,若再误时,岂非太也说不过去?”南宫雪蹙眉道:“可你现下却是提前了,要预先设下埋伏么?”曹振彦冷笑道:“荒庙之中你们早已是瓮中之鳖,想要为难,又何必等到今日?”李亦杰知他所言非虚,心下微感歉意,道:“如此,是我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南宫雪瞪眼道:“你言下之意,便指我是‘小人’了?”李亦杰一时语塞,只道:“这……我……哪有此意?”南宫雪哼了一声,又向曹振彦道:“喂,你便要让我们站在外面‘详谈’么?”曹振彦心想:“我几时要和你这不知好歹的丫头谈了?”口中却道:“自是不会如此失礼,各位请。”说罢当先入内,但他说及‘各位’之时却并未向南宫雪看上一眼,南宫雪心下有火,也只得权做未知,众人也即跟随而入。长安第一酒楼确是名不虚传,各种布置摆设极尽奢华之至。厅堂两侧分挂了一幅对联,左侧为“佳肴美酒餐厨满”,右侧为“送客迎宾座不虚”,便有小二迎上行礼,引着众人径上二楼。然这偌大一座酒楼,却只在一楼柜台之侧站着店家、小二,全无半个客人,二楼环境更为雅致,却也更是空旷。曹振彦似是看出了众人疑虑,道:“今日这酒楼本府已包下了,商谈要事,有那许多耳目烦扰做甚?”楚梦琳道:“是啊,那可是好生讨厌!”说话间小二已领着众人到了一处“八仙桌”,桌面较宽,四面长度相等,大方桌四边,每边可坐二人,桌面下部有一圈呈收缩状。那桌椅是以上等圆木所制,盆碟亦是极佳瓷器,色如翡翠的孔雀绿、深沉幽净的霁青,薄如纸、莹如玉、吹之欲飞,又刻有透明飞凤等花纹。小二殷勤介绍菜色,“蜜枣甑糕”“锅盔”“老童家腊羊肉”“秦镇凉皮”皆为长安特色菜,更是谪仙楼的招牌。李亦杰与南宫雪在华山修习武艺之时,每日里吃的是粗茶淡饭,忽见得这等佳肴,同是喜上眉梢。另有一小二抱了一大坛酒上前道:“曹大人,这是小店近日新到的西凤酒,便来与大人品尝。”曹振彦颔首道:“给他们也都斟上。”小二应道:“是。”酒水距杯沿的距离也是拿捏得恰到好处,立时便有一阵浓醇的酒香扑鼻.沈世韵微笑道:“小二哥,请问一下,这酒可是从凤翔城西柳镇运来的?”小二奇道:“是啊,姑娘怎的知道?”沈世韵道:“西凤酒便是以产自此处为最佳,我才姑且猜上一猜。这酒始于殷商,盛于唐宋,在唐代即以“醇香典雅、甘润挺爽、诸味协调、尾净悠长”列为珍品。据闻苏东坡任职凤翔时,酷爱此酒,曾有“柳林酒,东湖柳,妇人手”的诗句。其以当地特产高梁为原料,大麦、豌豆制曲,无色清亮透明,醇香芬芳,清而不淡,浓而不艳,饮后回甘、味久而弥芳之妙,适时饮用,可有活血驱寒,提神祛劳之益。”  
      小二听得津津有味,这一番典故却有许多自己也未尝知晓,便欲取了纸笔当场记录,日后当可向客人诵读。李亦杰暗暗称奇,道:“韵儿,你懂得真多,你喝过这酒么?”沈世韵笑道:“我向来滴酒不沾,只是此前曾听爹爹跟我大伯、三叔这么说过,还说道有朝一日到了西柳,定当痛饮一番。”李亦杰拍手笑道:“妙极,令尊大人和我倒是酒中知己,如能得见,便同桌共饮,大是快哉。”却见沈世韵睫毛低垂,面显忧伤,这才想起她爹爹已不在人世,自己此言倒引起了她伤心事,当即干咳一声,举杯道:“喝酒,喝酒。”  
      南宫雪见沈世韵这一番大出风头,心下不悦,待李亦杰欲再斟酒时,轻轻按住他手,低声道:“你别再喝了!”李亦杰奇道:“为什么?”南宫雪面上微红,嗔道:“因为你喝了酒便心中高兴,如此这般,人家说什么便是什么了!”她指的本是沈世韵,李亦杰却会错了意,道:“你放心,待会曹大人说什么,我一概不理,已是抱歉,再拒绝了他请我们喝酒的美意,那就是罪上加罪了!”说着又喝干了一杯。江冽尘道:“无妨,李兄做个看客便是。敢问曹大人有何话说。”曹振彦道:“昨日江公子曾言‘道不同不相为谋’,近日种种,皆是因此缘由。本府另有计较,江公子武艺过人,本府十分倾仰。现天下局势已定,明朝与那李自成气数尽了,清兵入关亦是朝夕之举,本府便是归属于大清摄政王旗下……”话未说完,忽听得楼下传来一声极凄惨的哭声,似是个老妇所发。又听得小二等叫道:“本店今日不营业。”“哪里来的疯婆子,快快出去!”曹振彦微微皱眉,端起酒杯,道:“江公子请。”二人饮了,曹振彦正待开口,却见一老妇跌跌撞撞的冲上楼来,穿着破衣烂衫,满面菜色,另有小二追上来拉扯,嘴中不住咒骂,曹振彦长身站起,怒道:“做什么?本府吩咐过,今日招待贵客,不许闲杂人等进入,你们只当作耳旁风么?”那小二道:“不敢,这……这疯婆子直闯进来,口中直嚷着要告状,我们却是拦不住。


      33楼2010-09-19 2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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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楚梦琳在酒楼中便只听得那老妇人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只觉闷极,心想:“江冽尘若当真擒住了沙盗,势必惊动官府,而其中高手俱在看守镖箱,闹将起来,我当可趁虚而入。”本欲以买些东西为名离去,南宫雪却也是一般的心思,李亦杰本待邀沈世韵同行,因她要陪着婆婆,只得作罢。到了街上随意寻个路人打听,那人听得他们竟不知建业镖局的所在,倒露出不解之情。几人便在朱家仆役聚众闹事之时趁乱翻墙而入,来到龙老镖头房侧时,听得其中传来说话声,便矮身伏在窗格下,李亦杰将窗户纸捅破了一个小洞,凝神细观,待见崆峒掌门出掌伤人,心头火起,将此番身处险地等情尽皆抛诸脑后,便从窗口跃入,南宫雪挂念他安危,也拔剑相助。楚梦琳暗忖道:“那牛鼻子还算得有两把刷子,凭他二人也挡不住,我暂且按兵不动,稍后他定会去取镖箱,到时跟在他身后见机行事便了。”  
        崆峒掌门左掌虚劈,李亦杰知他掌风凌厉,不敢硬接,忙侧身避过。崆峒掌门此时却也无心恋战,右肘一沉,压下南宫雪长剑,便即夺门而出。李亦杰但见龙老镖头仰卧于地,不暇追敌,忙上前查看他伤势。见他天灵盖尽碎,已是命在顷刻,鼻中一酸,唤道:“龙老前辈,你振作些了!龙老前辈?”龙老镖头半张开双眼,问道:“你……你是谁……”他重伤之下,已是神智恍惚,眼前模糊一片。李亦杰道:“晚辈华山弟子李亦杰,对老前辈一直好生仰慕。”龙老镖头道:“华山……华山派么?也罢……”伸手入怀,将那九节鞭取出交在李亦杰手中,吸一口气,道:“劳烦你……去交……交了给崔镖头……这是我镖局……”南宫雪见他说得吃力,心下不忍,接口道:“是总镖头历代相传的信物,是么?”龙老镖头轻轻“嗯”了一声,又道:“那镖……须得去追……切记……不可妄动……”李亦杰见他此时仍挂念着镖箱,心头也说不清什么滋味,道:“晚辈心下一直好生好奇,那镖究竟是何物?前辈可否告知?”龙老镖头叹道:“此物……有害无益……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人之事罢了……”南宫雪追问道:“那是什么?”龙老镖头道:“那便是……便是此番……”忽的一口气提不上来,就此气绝。  
        李亦杰又惊又急,叫道:“龙老前辈!”他曾见师父、师娘为弟子运功疗伤,此番便依样画葫芦,将龙老镖头扶起,圈转了他身子,双掌抵住他后心,潜运内力。然他修为本就不深,龙老镖头又确已回天乏术,只是他焦急之下,也无心细想。南宫雪此时却更为冷静,蹙眉道:“此处乃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咱们这便去罢!”李亦杰却是充耳不闻,南宫雪顿足道:“真凶早就去得远啦,单留你这烂好人在此处,给人家看见,瞧你可说得清么?”李亦杰长叹一声,恨恨的道:“龙老前辈,您英雄一世,却为贼人所害,我李亦杰但教有一口气在,定当竭尽全力,为您报仇雪恨,还盼您得能安息!”恭恭敬敬的磕了几个头,却又将他尸身横抱而起,南宫雪道:“你又要做什么了?”李亦杰正色道:“我要去葬了龙老前辈,让他入土为安。”南宫雪道:“这些事,那些镖师自会处理……”李亦杰不再多说,踏步便行,却见门口已被一群官兵团团围住,领头的几位镖师瞧来俱是局中的重要人物。一个焦黄面皮的镖师直直盯着龙老镖头尸身,忽的大喝一声,从腰间抽出长鞭,向李亦杰当头劈下,李亦杰忙向后纵跃,堪堪避开,那鞭力道甚是凌厉,将门侧一张木桌劈得粉碎.  
        那镖师待得再攻,李亦杰忙道:“前辈且住!请问哪一位是崔镖头?请他出来,我有话说!”那镖师一怔,道:“你寻我何事?”李亦杰将那尸身放在木椅上端正坐好,回转身单手将九节鞭平平伸出,淡淡的道:“这是龙老镖头临终前要我交给你,那也是要你接任之意。”崔镖头辈分较他为长,按礼他本应双手奉上,但崔镖头却一出招便下了重手,李亦杰心下有火,是以只用了单手。崔镖头微微颔首,也是单手相接,却蓦一翻手,扣住了李亦杰手腕,这一招已是用上了“擒拿手”中的第十四式,李亦杰腕上便如套了个铁箍,却哪里挣脱得开,崔镖头抢身欺上,双指疾出,戳中了他“风池穴”,李亦杰顿感全身酸软无力,崔镖头多年精研武学,李亦杰此时便是手中有剑,仍尚不敌。南宫雪见师兄已然受制,心道:“惟今之计,须得设法抢占先机,方有望脱围。”长剑豁然抬起,向面前一名官兵左胁砍下,那官兵全没防备,右手忙去拔刀,方拔出一半,长剑撞击刀锋,南宫雪手腕翻转,直刺他右肩,这一招拿捏得极是巧妙,那官兵“啊”的一声,肩头贯穿,连退了数步,南宫雪一击得手,本待乘胜追击,却见青光晃动,七八柄长刀已分别指向了自己周身上下各处要害。崔镖头喝道:“还不撒剑?”南宫雪虽是心高气傲,却知此时也不可意气用事,剑尖缓缓下垂,崔镖头出指如电,亦是封了她穴道。南宫雪怒道:“你待要将我们怎的?”崔镖头森然道:“你们杀了我们总镖头,这笔帐可须好生算上一算。”南宫雪叫道:“喂,你别血口喷人!”李亦杰怒道:“我已将九节鞭给了你,你怎还要怀疑?若非龙老镖头亲手交与我,这是贵镖局信物,我又如何得到?”崔镖头冷笑道:“那也容易得很,你已杀了总镖头,再从他尸身上取物,又有何难?”李亦杰怒道:“然则若非他遗言,我又怎会识得你崔镖头?”崔镖头傲然道:“崔某名满江湖,你听说过我的名头,也知这总镖头之位该当由我接任,便即借此来胡说八道一番。


        36楼2010-09-23 0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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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亦杰听他这般自负,仰天长笑,崔镖头怒道:“有什么好笑了?”李亦杰冷笑道:“好,你说我胡说八道,我便算是胡说八道好了。让你接任总镖头乃是虚言,尽是我的胡编乱造,实则龙总镖头想要传位之人乃是季镖头!你想要翻脸不认人,可也没那么容易,想赖掉酬金,就别怪兄弟不仗义,这可要将你作下的丑事说出来啦!”  
          他本是信口胡说,岂料崔镖头与季镖头在建业镖局之中俱是龙老镖头的得力助手,大有分庭抗礼之势,李亦杰如此说法,倒激发了他心头怒火,向季镖头瞪了一眼。季镖头生性淡泊,这番争论无端波及自身,心下烦躁,但此事委实太过重大,不由不当场说清,问道:“小兄弟,他做了什么丑事?”李亦杰笑道:“他自知技不如人,便暗中要我去谋害了龙老镖头。他出银子,我花力气,大家干净。”季镖头锊须道:“原来如此。”斜睨着崔镖头,眼神中满是愤慨之情。崔镖头急道:“听这小子胡扯!凭他那一点微末本事,怎伤得了龙总镖头?”这一下情势陡变,崔镖头为证明自身清白,竟反为李亦杰辩驳起来。季镖头冷笑道:“不错,他武艺低微,他那同伙武艺可不低微,先将总镖头打得重伤,又让他来拣现成便宜。当日是你我亲眼所见,还自称昆仑弟子,原来你是早有预谋!”李亦杰与船上恶斗全然不知,但见自己适才之言确是切中了要旨,引得他们起了内讧,心中暗喜。季镖头又道:“孰是孰非,现下也作不得准,便带了他们去谪仙楼,但凭曹大人定夺。”崔镖头本待当场将他二人击杀,但此时却难免有‘灭口’之嫌,悻悻道:“原该如此。”一挥手向众官兵道:“带走。”南宫雪叫道:“别碰我,我自己会走!”  
          众官兵直押着二人到得谪仙楼中,小二先前已因未拦住汤婆婆被骂了一顿,此时忙即迎上,赔笑道:“众位官爷,小店今日不营业,明日再恭迎官爷大驾……”崔镖头喝道:“让开了!我等均是曹大人下属,你要再婆婆妈妈,若是延误了军机要情,便捉你们去问罪!”袍袖一甩,将小二推了个趔趄,大步上楼,只见曹振彦与江冽尘把酒言谈,倒似相交甚欢,上前行礼,心下却不住犯着嘀咕。曹振彦问道:“你有什么事?”崔镖头向紧随其后的一名官兵一努嘴,道:“你说。”那官兵上前行了个礼,道:“起秉大人,奴才本想提了所擒沙盗去游街示众,孰料……熟料他们却是逃得一个也不剩,奴才看管不周,愿领罪责!”说着便欲下跪,曹振彦伸手相扶,微笑道:“无妨,沙盗一众已尽数降了我大清,那也是江公子的功劳。”崔镖头道:“曹大人恕你无罪,继续说。”那官兵道:“是,是,多谢大人,当时奴才却是不知,只道这一番闯下大祸,定受重罚,便欲去请龙老镖头示下,在门口却见一恶徒从后偷袭龙老镖头,待得我去寻了各位镖头,龙老镖头已是……归西了!”曹振彦淡淡的道:“哦?那恶徒是谁啊?竟敢如此大胆。”崔镖头回身道:“带上来!”众官兵当即蜂拥上楼,当先被制的便是李亦杰与南宫雪,二人俱是下盘不稳,脚步虚虚实实。曹振彦拍案而起,怒道:“谁准许你们全体擅离职守?想要造反了不成!”季镖头上前一步道:“曹大人息怒,只是敝局龙总镖头之死大有文章,不可轻易甘休,还须得讨个说法。”眼神似有意,又似无意的瞟向崔镖头。崔镖头怒道:“你看我做什么?”季镖头道:“你如并未行那亏心事,何以心虚若斯?此中因果,这位小兄弟最是清楚,便请他当众说了。”李亦杰此时业已不敢造次,正色道:“崔镖头,适才晚辈心中恼你不问缘由便下杀手,这才信口开河乱说了一通,龙老镖头临终遗言,确是要你继他之位。”崔镖头哼了一声,面上颇有得色。那官兵却道:“不对,我分明亲眼见你一掌击在龙老镖头背上,又怎生说?”李亦杰道:“第一,那是双掌,而非一掌,你眼力不佳;第二,我是在为他运功疗伤,你瞧不真切,那是你见识浅薄;第三,还请你先去看清了龙老镖头死因,莫非你的天灵盖是生在背部的么?”南宫雪听他第三句抢白大是有趣,几乎便要笑出声来,然思及此刻狼狈处境,气往上冲,向曹振彦叫道:“你和我们在这里纠缠不清有什么用?那真凶早便携了你的宝贝镖箱溜之大吉啦!”


          37楼2010-09-24 0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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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旦夕祸福  
            曹振彦面色骤变,惊道:“你此话当真?”他先前初闻龙老镖头死讯,只略感意外,却也并不如何放在心上。此时却是焦急之情由心而生。南宫雪翻个白眼,道:“我闲得无聊么?要说瞎话来寻你们开心?”崔镖头却道:“还请曹大人放心,哪有此事?龙总镖头虽受贼人所害,敝局上下俱是悲痛万分,却也仍当秉承他老人家遗志,镖箱断无在我建业镖局之中被劫之理!”曹振彦见他说得信誓旦旦,心下稍宽,道:“依你所言,这镖现下是无恙了?”崔镖头笑道:“安然无恙!”曹振彦道:“好!那末即刻动身,早些运到也便交了差,以免夜长梦多。”向江冽尘抱拳道:“江公子,本府改日再请你喝酒。”南宫雪冷笑道:“你不信便罢,我只跟你说,是那崆峒老道要龙总镖头与他合作犯上作乱,龙总镖头不从,这才遭了毒手,至于他的下落么,我们正待去追,你手下这群饭桶却来缠夹不清,碍手碍脚,那可就无从得知了。”说着摊开双手,做个无可奈何之状。崔镖头心想:“镖局中出了这等大事,道长不可能未得讯息,却是此刻尚自影踪全无,那是什么缘故?莫非她所言非虚?”口中却自负道:“我早瞧出那老道没安好意,果真如此。”南宫雪道:“你知道他包藏祸心,却又怎的不说?你见龙老镖头被害,心中欢喜,是也不是?可你刚刚继任,镖局便栽个大跟头,那也没什么好看。”崔镖头适才所言本待昭示自己有先见之明,却反是弄巧成拙,怒道:“臭丫头胡说八道!”南宫雪见他着恼,好生得意,又道:“我怎样了?你还不帮我解开穴道,更待何时?”崔镖头不耐道:“四个时辰之后,你穴道自解,吵什么了?”季镖头微微一笑,在李亦杰与南宫雪穴道间推拿几下,道:“此时四肢或许尚有些酸麻,那也是气血不畅之故,稍待片刻,才可恢复如初。误会一场,得罪了二位少侠,还请勿怪。”李亦杰拱手道:“好说!”南宫雪道:“他好说,我不好说,须得让崔镖头给我们赔礼方可。”崔镖头怒道:“你还当我怕了你不成?”  
            江冽尘笑道:“她的穴道么?解与不解,那也没什么相干。崔镖头你忒也拖泥带水,早便点了她哑穴岂不干净。”崔镖头早见他武功之高深不可测,如今曹振彦也对他礼敬有加,自己更须得小心巴结着,笑道:“江公子指教得甚是。”南宫雪叫道:“你敢!”季镖头笑道:“崔镖头,怎的越发不长进?你和小女娃较什么劲?”李亦杰欲将话题引开,忙赔笑道:“冽尘你果真教沙盗臣服了么?那可好生了得!”江冽尘微微一笑,起身离席,低声问道:“她没和你们在一起么?”李亦杰奇道:“他?谁啊?你说沙盗?”沈世韵也已扶着汤婆婆走到旁侧,听得此言,笑道:“李大哥,你于此节怎的这般鲁钝?江公子要问的自然是楚姑娘,我说得对么?”江冽尘大是尴尬,先前李亦杰倘若直接作答,此事也就过了,但他偏生未解其意,沈世韵如此说来,反闹得人尽皆知,面色一沉,南宫雪从未见他如此神情,正欲调侃一番以报先时之仇,却有一小二上前向曹振彦行礼道:“先前小人上街采办布帛之时,确曾见得一位道长骑了匹宝马,赶着辆大车,瞧马儿情状,车厢内物事似是极重。”曹振彦双眉一轩,道:“你怎的不早说?他朝哪里去了?”小二道:“各位大人说话,哪有小人插嘴的余地?我当初也并未细看,不过他方向是要出城。”曹振彦道:“想逃么?哪有这般容易?事不宜迟,速速传令封锁城门,咱们这便去追!”崔镖头为人谨慎,担心他另有帮手,问道:“他身边可还有旁人么?”小二道:“旁人?是了,有个少年和他共乘一骑,似是并未学过武功。”  
            汤婆婆忽的颤声道:“那少年……怎生模样?”小二向她斜了一眼,没好气道:“似你一般破衣烂衫,满是书卷气,相貌倒也算得清秀。”汤婆婆全身一震,“啊”的一声低呼,大力握住了李亦杰的手,急道:“那定是远程……定是他无疑了,这孩子方出了虎穴,又入狼窝,那便如何是好?那便如何是好?”李亦杰忙安慰道:“请婆婆在此稍待,此去危险,晚辈定当竭力相救。”汤婆婆道:“你也知此去危险?那我又怎可让远程身处险境?”李亦杰本待再劝,沈世韵却向他摇了摇头,正色道:“婆婆挂念她的孙儿,希望看到远程公子平安,那也是人之常情,我来扶着婆婆,我照顾着她便是。”南宫雪冷笑道:“你去得甚好,给人家唱支曲儿,那也不用打了。”汤婆婆全未听出她弦外之音,却是喜上眉梢,道:“韵儿,原来你还会唱曲儿,闲暇时候,婆婆可要听听。”沈世韵垂首不语。行到楼外,崔镖头早已吩咐了属下回镖局牵来四匹高头大马,曹振彦与江冽尘各骑一匹,另两匹却是崔季二镖头的坐骑。四人当下不再耽搁,策马疾驰,李亦杰与南宫雪运起内力奔行,倒也并不感如何吃力,官兵则是列为齐整方队紧跟,沈世韵扶着汤婆婆快步前行,然她二人一是体质柔弱,一是年老力衰,距离却渐落后得远了。


            38楼2010-09-24 2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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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汤远程自被沙盗放出,所处之地却是十分陌生,连向几个路人询问‘城东汤家’,均回说不知。正自慌张之际,忽见一名道士驾了辆大车奔驰而来,神情煞是威风凛凛,忙上前问道:“大叔,劳你的驾,小侄有事相询,你可知从此如何去城东汤家么?”崆峒掌门蹙眉道:“你是汤家的人?”汤远程忙道:“是,小侄名叫汤远程。”崆峒掌门心道:“此番孤注一掷,现下却毕竟还在长安城内,若被追上了可是糟糕。不如先带他同行,身边有个人质,想来对方也当忌惮,出城后再将这小子宰了便是。”做出一副慈祥神态道:“原来是汤家小公子,从沙盗手中脱险可也当真不易,贫道与你家人有些交情,来,我这便带你去。”汤远程大喜,稍一思索却又觉不妥,道:“大叔尚有要事在身,小侄怎敢劳烦了您?只需大叔给指点个路线即可。”崆峒掌门笑道:“什么劳烦不劳烦,你家与我要去之地也可称得顺路,大叔平素最喜行善,小公子无须拘礼。只是我这车厢中载得有要物,还要委屈公子与贫道共乘这马了。”‘行善’一说若给旁人听了,也不知作何感想。汤远程却是拍手笑道:“妙极,那正是‘得其所哉’,小侄长到这么大,可还从没骑过马。”忽又面色转忧,叹了口长气道:“令大叔见笑,小侄爹娘去得早,便是由奶奶抚养长大,每日只是读书,盼有朝一日高中状元,谋得个一官半职,出人头地。只是这马……”说着神态大是忸怩,崆峒掌门已猜到他是心中怯了,朗声笑道:“公子莫慌,且将手与我,我来拉你上马。”汤远程方握住他手,便感一阵大力传来,周身轻飘飘的似已全无重力,如给浪潮托起,蓦的视角一转,自己已落在他身后,这一下立时佩服得五体投地,道:“大叔,你便是人家所说的‘武林高手’罢?”崆峒掌门微微一笑,径自驾马前行,道:“大叔不才,确是武林中人,这‘高手’二字,岂敢,岂敢。”他近日连遭奚落,此刻得这般夸赞,对方虽是个不懂武功的书生,却也仍是十分受用。汤远程又道:“大叔……不,师父,请您收我为徒可乎?徒儿若是有师父一般功夫,他日再有盗贼前来,那就不必怕了。”崆峒掌门心想:“我的武功便只能用来对付三流小蟊贼么?”虽大是不悦,却也知他并无恶意,只是胸无远大志向,淡淡的道:“你是个读书人,家里还指望着你光宗耀祖。” 汤远程唯唯诺诺,却也不知读书与学武何以不能并存。  
              那马儿乃是建业镖局中重金购得的名驹,奔跑端的是迅捷无伦,不多时便已行了甚远。汤远程平日极少出门,是以崆峒掌门带他所行之路全然不对,他也是不知。此刻已是午时,日头正赤,汤远程自昨日被沙盗所掳至今俱是粒米未进,此刻只觉口干舌燥,忽见前方不远处有个茶摊,喜道:“师父,徒儿想去讨碗凉茶来喝。”话刚出口,便即后悔,想到师父已在烈日下赶了这许久的车,想必更累,自己如此说话,太也不体谅他了,果听得崆峒掌门哼了一声,道:“你不是想学武功么?那可不比你读书,须得受些苦头,此时便已吃不消了?”汤远程面上一红,道:“不是的,我听得师父喘息已较前时为粗重,衣衫上也略有汗渍,定是乏得紧了。徒儿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想请师父稍事休息。”崆峒掌门笑道:“你这小子良心倒好。”这一路也自无事,汤远程喋喋不休,他便与其闲话一二。汤远程自幼便熟读古籍,对兵书也颇有钻研,这一番相谈,自己对那战场上行军布阵一节倒是大有进益,不由心中欢喜,杀心渐消,心想:“他日南征北战之时,让这小子来做军师,为我出谋划策,当可使得。他生性单纯,易于操纵,此时对我忠心耿耿,我便当真收他做了徒弟,传他一身武功,又有何不可?”当即道:“路边粗茶,那有什么好喝了?待我们安定下来,师父请你喝上好的美酒,滋味可佳得许多了。”汤远程道:“师父一番美意,徒儿感激不尽,只是徒儿家中……却没什么美酒。”语气甚是失落。崆峒掌门笑道:“咱们此去崆峒,自是由师父来尽这地主之谊。”汤远程奇道:“怎的是去崆峒?不是回我家么?”崆峒掌门自知失言,勒马停车,道:“你要拜我为师,须得先行禀报了你家中长辈,再带你回崆峒。”汤远程大喜,不住拍手。崆峒掌门干咳一声道:“你不是要去讨凉茶么?现下便去罢!”汤远程道:“是,师父。”缓缓站起身来,忽听那马长声悲鸣,随即前蹄陡然一沉,他身子失去重心,不由大惊失色。崆峒掌门暗叫:“不好,还是给追上了。”双足在马鞍一瞪,凌空跃起,在空中转个圈子,稳稳落地,汤远程却直翻跌了出去。


              39楼2010-09-25 2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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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崆峒掌门正方站定,见眼前强敌环伺,若是人质先自行摔死了,那可就麻烦得紧,当即平平掠出,直抓汤远程后心。崔镖头手腕一扬,数点寒星破空而至,崆峒掌门耳力何等灵敏,以他武艺,即便是身在半空,自可转身以内力拂去暗器,但他满心便只挂念着汤远程,无暇理会,背部倒被尽数击中,虽未伤及要害,仍是痛得闷哼一声,好在及时抓住了汤远程,使他免于摔得头破血流。崔镖头见偷袭得手,好生得意,喝道:“兀那老贼,你还想逃到哪里去?”崆峒掌门将汤远程放落地上,眯缝了双眼道:“崔镖头说话客气些,我逃什么了?”话间拉着汤远程缓步前行,直走到那辆大车与一众官兵当中之空位,这便是将大车护在了身后。  
                汤远程仍是惊魂未定,吓得面色发白,颤声问道:“师……师父,这……”崆峒掌门却也不去理他,向曹振彦随意拱了供手,虽是行礼,却全无恭敬之意,微笑道:“曹大人,江公子,现下可非我率人胡闹了罢?如此兴师动众,不知有何见教?”其时曹振彦等四人并未急于下马,崆峒掌门虽是仰头说话,神态间却也不堕了一代武学宗师之威。曹振彦淡淡的道:“未知道长邀功如此心切,倒甘为车夫之行。”崆峒掌门哈哈一笑,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昔日那越王勾践尚可卧薪尝胆,今日贫道便暂且屈尊一回,却又怎的?”曹振彦轻轻鼓掌道:“当真敢于自比,这般镇定自若,本府也要喝一声彩了。”崆峒掌门笑道:“那自是不胜荣幸。曹大人一句夸赞,当抵得过炎炎烈日下的一碗凉茶。”李亦杰见他神态傲慢,早已心头火起,横剑当胸,喝道:“到得此时仍在装腔作势,今日便以你之血告慰龙老前辈在天之灵!”崆峒掌门惊道:“你说什么?龙总镖头死了?怎……怎会如此?是谁害死他的?”他语音发颤,倒似对此确是毫不知情,李亦杰瞧他一副有恃无恐之状,气得几欲背过气去。汤远程却道:“师父,这些人凶巴巴的,没一个好东西,咱们去找茶摊老板说话,别去跟他们说话。”众人见那茶摊老板一张被晒得黝黑的脸庞,赤裸着上身,满是补丁的衣服随意扎在腰间,颈中搭一条毛巾,虽底色为白,但似是长年不曾洗过,落满了灰尘,已近为黑色,右手执一抹布擦拭桌椅,左手在前额扇掌成风,时不时又抬起头吆喝一声:“凉茶哟!”,众人不知汤远程不谙世事,只道他存心奚落,将此人身份反抬得较曹振彦为尊,俱是忍俊不禁,崔镖头与曹振彦亦是面和心不和,思来滑稽,忍不住当先便是“哈”的一声笑了出来。季镖头同是满面笑容,却见曹振彦面色铁青,忙将面色一沉,向汤远程道:“小朋友,非是我们不安好心,这俗话说得好,捉贼捉赃,如今你师父可给我们当场擒住啦,那辆大车中的物事便是证据,瞧他尚有何话说?”汤远程道:“什么贼不贼啊,说得那般难听。我师父说他没做之事,自是没做,你们要问却又不信,那费这番口舌又有何益?我们尚要赶路,也没时间同你们啰嗦,是你们无故射死了我们坐骑,赔上马来!”  
                崔镖头怒极反笑,道:“这马本就是我镖局之物,我自喜欢将家中的马射杀来玩,有何不可?”汤远程道:“你喜欢就去玩啊,同我们又有什么相干了?”众人见这少年临危不惧,对答如流,暗赞他颇有胆识,其实汤远程也并未想得许多,只是他读书甚丰,能轻易捉住对方语中漏洞,再则他全无心机,倒如凶神恶煞之人同一个孩童说话一般,崔镖头也是给气得无可奈何。李亦杰忽道:“你是远程么?怎的同这老贼在一起,又做了他的徒儿?”他本已认定了汤远程是遭胁迫同行,但此时见他大力出头,哪有半分不情愿之意?现下却又叫他师父,此中缘由,可就搞不懂了。汤远程奇道:“是啊,咦,你是谁啊,怎么识得我?”李亦杰道:“我……一言难尽,你快些过来,你的家人很担心你。”汤远程道:“你又知道了?我与师父这便是去我家啊!”崆峒掌门听他二人再对答下去,恐会拆穿,左臂圈转,勒住了汤远程咽喉,汤远程突感呼吸一窒,叫道:“师……师父!”崆峒掌门低声道:“别作声,现下他们要来同师父为难,你配合着些,咱们定可脱困。”汤远程仍是不解其意,却是谨遵师命,假意挣扎几下。


                40楼2010-09-26 22: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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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世韵微微一笑,道:“远程公子得能平安归来,婆婆一颗心当可放下了。”楚梦琳挑眉道:“如何,你现下可知我没骂错你师父罢?”汤远程向她瞪了一眼,道:“那又怎的?韵儿姑娘这般说,我便信,你说的,我却偏偏不信!”楚梦琳直气得杏眼圆睁,突听季镖头大喝一声:“着!”一刀劈下,正中崆峒掌门右臂。  
                  这一番三人围攻,崆峒掌门小腿便埃了崔镖头一鞭,那九节鞭以纯金打造,是极沉重之物,腿骨似已碎裂,只得将全身重量尽皆交于一条腿上,那便是以单手单脚御敌,大是不便。李亦杰长剑斜挑,一剑刺入他肩头,深入寸许。崆峒掌门暗道:“留得青山在,不惧没柴烧,如今情势与我大为不利,总是保全性命要紧。”当即探手入怀,作势虚挥,叫道:“看镖!”三人均忌惮他梅花镖厉害,忙跃离他近旁,各挺兵刃护住周身,崆峒掌门再不耽搁,转身发足便奔,待三人反应过来,已是追赶不上,崔镖头与季镖头大声喝骂。曹振彦却也不以为意,翻身下马走到大车前将盖布掀开,见那口黑漆镖箱好端端的置于其内,暗中抒了口气,向李亦杰道:“李少侠仗义相助,这可多谢了。他日如有何事相求,本府自当竭力。”李亦杰忙道:“不敢。只是如今在下确有个不情之请,那镖箱中的物事,可否与我带走?”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哗然。崔镖头道:“你一介武夫,要这东西作甚?”季镖头道:“此话也说得出口,这小子疯了不成,那可不是痴心妄想么?”曹振彦面色一沉,道:“你强抢不成,便欲来好言相商么?此事再也休提。”楚梦琳怒道:“亲口说过的话,却又来赖,怎的这般小器?”见江冽尘始终坐于马上袖手旁观,急道:“你倒也说句话啊!”曹振彦回身道:“江公子,非是我言而无信,那是朝廷重物,我做不得主。”江冽尘微笑道:“无妨,那一箱石头,便平白相赠亦是大可不必。”曹振彦一怔,道:“你说什么?”,此时也顾不得规矩,挥剑便向镖箱砍去,那剑乃是削金断玉的利器,一劈之下,立时将铁链斩断,大锁也断为两截,众人屏住呼吸,待要细看端详,曹振彦吸一口气,抬手开箱,却见其中黑压压一片,果真满是石头,脑中“嗡”的一响,退了一步,几乎站立不稳。  
                  众人指指点点,俱是议论“怎会如此”“当真是石头”之声,汤远程却捧腹笑道:“原来你所说价值连城的宝物,便是石头,哈哈,韵儿姑娘,你说好笑不好笑?”楚梦琳斥道:“闭嘴!这断魂泪……我亲眼见他将镖箱塞进来,怎……怎会变成石头啦?”江冽尘笑道:“如此孤陋寡闻,武林人士各有所好,这位道长喜欢收集石头,也是有的。”曹振彦脑中灵光一现,心道:“他既知道这箱内装的是石头,必曾动过手脚,真镖箱的所在,也自当知晓。”只得硬着头皮道:“江公子,此物极是重要,恳请公子……将镖箱还上。”江冽尘笑道:“这个自然,做兄弟的也不会令你为难。此刻前来权为瞧个热闹,别无他意。这箱石头该是在常州之时你为掩人耳目所备罢?在船上被沙盗所窃,你要我去擒他们,便可来个‘偷梁换柱’,不过那镖箱本就是你清军之物,自当原物奉还。现下便是置于谪仙楼酒窖中,你自行去取便是。”曹振彦本是极力想要取回镖箱,也知绝难谈拢,万料不到他竟如此爽快,这一下出其不意,倒是愕然。  
                  楚梦琳的反应远较其为剧,奔向江冽尘马前拉着他衣袖叫道:“你在说些什么?断魂泪怎可拱手让人?”江冽尘悠然道:“断魂泪那是绝无可能,但不知你要清政丨府的攻城火炮又有何用?”楚梦琳奇道:“攻城火炮?”曹振彦接口道:“不错,这镖便是此番我军一举攻下潼关所需火炮弹药。”楚梦琳愣神半晌,才问道:“那……很厉害么?”江冽尘冷笑道:“昔日清太祖爱新觉罗努尔哈赤连年征战,未尝一败,却也是死在明朝将领袁崇焕袁督师的火炮下,其威力可想而知。”楚梦琳吐吐舌头,讷讷道:“原来如此,那位姑娘所说‘此物一出,血流成河’想必也是指此而言了,倒也说得通。”


                  42楼2010-09-28 2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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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尔衮此时已看完了书信,叹道:“令尊大人文武双全,那是武林中难得的人才。不久前我才与他会过一面,怎知当日一别,如今竟成永诀,世事变幻,不胜唏嘘。”叹了口气又道:“沈姑娘尽可放心,我与令尊乃是过命的交情,他的遗孤我绝不会不管,你便安心住在我王府之中,自无人敢来欺侮了你。”沈世韵道:“多谢王爷,只是小女子却不可一辈子躲在此处苟且偷生。”多尔衮道:“要报仇,那也不急在一时。”说着轻轻击掌,对一名上前的仆从吩咐道:“你去将湖心殿好生收拾一番,让沈姑娘居住。”那仆从应了下去,多尔衮解释道:“湖心殿是建于‘湖心亭’旁的一座偏殿,那里多年无人居住,但却是风景优美,环境清幽,只盼沈姑娘不嫌简陋。”沈世韵道:“王爷肯与我容身之所,那已是感激之至,怎会另有怨言?我早已不是昔日的千金小姐。”多尔衮道:“如此本王便放心了,你收拾一下,我另寻个仆役带你过去。”沈世韵道:“匆匆逃难离家,两手空空,唯一的一点银两也被骗了,那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多尔衮叹道:“可怜,可怜!”  
                    便有仆从带了沈世韵离开,余下众人各怀心思,南宫雪忍不住又问:“王爷可曾知晓‘断魂泪’么?”多尔衮道:“不知。今日方初次听闻,本王与江湖中事并无兴趣。”南宫雪眼珠一转,道:“我只是想,断魂泪只怕确是尚在祭影教手中,那末只须找到了断魂泪,便可找到祭影教,就得为韵儿报仇雪恨。王爷您势力遍布大江南北,为我们多留意些,可说轻而易举,有了消息即请知会。”李亦杰在几案上重重一拍,直震得茶杯也弹了起来,怒道:“便是寻到天涯海角,也要将这群恶魔找了出来。”南宫雪忙迎合道:“不错。”多尔衮挥手道:“好罢,我心伤故友身亡,曹大人,劳烦你帮我送客。”  
                    曹振彦直送着众人到了府外,复劝道:“李少侠,本府与王爷所言之事,你还是再考虑一番,事成之后,便是开国功臣。”李亦杰心中却只挂念着沈世韵,想道初见时她在沉香院中弹唱的妩媚,被恶徒调戏时的慌张,自己挺身而出为她解围时她的感激,以及一路同行她的音容笑貌尽皆在眼前闪过,虽交谈也不甚多,但能常常看到她,也是好的,今日一别,从此天各一方,也不知待到何时方能再相见,煞时涌起一股曲终人散的悲凉,又想:“我如能与韵儿结为夫妇,从此找个山水清静之地隐居,再不过问江湖俗事,我二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闲时有她抚琴相伴,再有儿女绕膝,人生若此,当真神仙也不比我快活。”嘴角不自禁的现出笑意,但也知此事绝无可能,终究是一场空梦罢了,面色复转忧伤。此时只想找个地方大醉一场,就此人事不知才好。南宫雪见他神情甚是颓丧,却也无计可施,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咱们就此别过。”扶着李亦杰离去。楚梦琳大反常态,只是若有所思,也不说挽留之言。曹振彦更不去理她,向江冽尘道:“江公子,那沈傲天我也是识得的,他才识武功均与公子相差甚远,若能与公子共事,实乃在下三生有幸。”江冽尘不置可否,楚梦琳只推说头疼,坚持寻家客栈歇宿,江冽尘便也由她。  
                    楚梦琳始终一言不发,在客房中便静静丅丨坐在床沿,直到了三更时分,估摸着旁人都睡熟了,这才提了桌上佩剑,从窗口悄没声息的跃出,她脚程极快,不多时便到了王府,只是墙都修得极高,欲纵入是不可行,只得绕至正门,府前侍卫甚是警觉,挺起长枪喝道:“什……”只说得一个字,楚梦琳身形晃动,几个侍卫便哼也不哼一声,如一团烂泥般瘫软在地,楚梦琳抿嘴一笑,说道:“你奉我为神,那可很乖很好。”随即敛了笑容,闪身进府,庭院中仍见不少侍卫提了灯笼四处巡逻,不由暗骂:“这般卖力做什么了?又不会多得银两。”好在这王府极大,又是夜色昏暗,借着官兵眼力死角,或藏身假山后,或隐于树侧,缓缓摸索前行。她于王府道路极是陌生,只记得个“湖心殿”之名,心想:“沿着湖走,总能寻到些端倪。”又行出甚远,忽见一殿内透出些许亮光,忙矮身摸近,轻轻捅破窗纸。


                    46楼2010-10-02 0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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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梦琳藏身树上,眼见得太子扶着沈世韵去得远了,多尔衮却始终默然伫立,正心急如焚,忽听他朗声说道:“是哪一位夜入王府,不知有何见教?”他眼神所瞧方向竟便是自己藏身所在,楚梦琳不敢作答,稍待片刻,多尔衮又道:“尊驾既不肯说,想是不怀好意的了。”蓦然出掌,楚梦琳只觉一股极大压力袭到,呼吸一窒,肺腑也犹如被挤压一般,几欲吐血,又是一阵掌力从旁而至,将多尔衮的掌力霎时化解,近旁一棵大树上跃下一人,向多尔衮拱手道:“王爷好耳力。”却是江冽尘。  
                      多尔衮一怔,问道:“江公子此来尚有同伴么?怎的不一齐现身相见?”江冽尘冷冷的道:“你王府虽是戒备森严,于我却犹入空城,想来便来,要什么同伴了?我现下有事相询,没时间与你东拉西扯。”这几句话说得极是无礼,多尔衮却也不恼,笑吟吟的道:“好,江公子请问。”他先前分明听得东首树梢有人压得极低的呼吸之声,江冽尘何时前来却是半点不知,他从树上跃下之时那树枝叶亦动也不动,多尔衮为人谨慎,未摸清对方实力,也不敢轻举妄动。江冽尘道:“日间提及断魂泪,我便觉王爷神色有异,分明知道些内情,偏生隐瞒了不说,那不问江湖之事云云,恐怕只是个幌子,只是此言忒也漏洞百出,常言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试想你统率千军,若于武林中事全不知晓,又如何谋取天下?只是你究竟知道多少,一时难解。”多尔衮笑道:“江公子绝顶聪明,一语中的,不妨来猜上一猜。”江冽尘双眉一轩,道:“你说不说?”多尔衮笑道:“江公子何须动怒?不错,说断魂泪是武林至宝,不过是我暗中遣人放出的假消息,它就是个饵,一个引武林中人鹬蚌相争的饵。真的断魂泪,说穿了毫不稀奇,当真不值一提,那只是和硕庄亲王在本王之弟多罗豫郡王多铎刚满月时赠与他的玉佩罢了。”  
                      江冽尘心道:“是了,那日在武当山顶,临空道长也曾说过断魂泪是和硕庄亲王所传之物,只是多罗豫郡王乃是清太祖第十五子,论起辈分是他侄儿,赠礼天经地义,何以心中满怀悲愤?若实是不舍,又何必相送?其中似是含有极大隐情,却令人好生费解。”楚梦琳听多尔衮亲口揭示这惊天谎言,不由俯身前倾,想听得更仔细些,却见他突然抬头,目光如炬,直射向自己藏身之处,又踏步前行,直惊得心中大骇,忙扯过树枝遮蔽,倒震得树叶沙沙作响,一颗心几欲从胸中跳了出来。江冽尘忽道:“你要什么条件?”多尔衮霍然止步,显是此言相较更为重要,回身道:“江公子果然爽快,本王初衷不变,仍是诚邀阁下相助。”江冽尘不答,多尔衮微微一笑,缓缓踱步,森然道:“再同你说得详细些,却也不妨。我曾向那无影山庄庄主沈傲天谈起此事,他执意不从,本王一怒之下,便在江湖上散布消息,说道断魂泪就在他山庄之中,如此一来不劳我亲自动手,自会有人去教训他,果不其然,只是祭影教一出手便是满门尽灭,手段之毒虽出了原先所计较,却毕竟是替本王出了胸中一口恶气。”他今晚连番语出惊人,饶是江冽尘素来冷静,却也不由微微愣怔,不及防备,多尔衮已是身形一晃,直跃上树,只听得一声低低惨呼,楚梦琳从树上跌落下地,单手按住肩头,指缝间微微渗出血丝。  
                      多尔衮冷笑道:“江公子,这小女娃躲在树上也有些时候,以你功力绝无可能听之不察,却只权做未觉,又竭力转移本王注意,如此意欲相护,却是何故啊?”楚梦琳叫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自来斩草除根,和他又有什么干系了?”多尔衮奇道:“斩草除根?你的目标是?”楚梦琳恨恨道:“那沈世韵是无影山庄余孽,一路骗得我们好苦,现下满心想寻我教复仇,怎可留她在这世上?只是她进了宫,另有厉害靠山,可就麻烦得紧。”撕下衣襟随意裹了伤口,挣扎着站起,怒视着多尔衮,眼中好似要喷出火来,又道:“我到得此时方知,原来一切皆是你处心积虑借刀杀人,设下圈套引我们入局,累得我教为你所欺,做你的工具。”多尔衮冷冷的道:“听你的语气,你们二位便是祭影教中的重要人物,无影山庄灭门烧庄一事,也是你们所为?”楚梦琳道:“不错,是又怎样?你适才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难道我们还怕了你么?一次已是奇耻大辱,绝不会再被你所利用。”多尔衮朗声长笑,道:“亏得你们自翎一统江湖,还不是也如旁人一般被本王玩弄于股掌之间。无影山庄失手一事,传扬出去,于贵教名声须不好听。再者,沈世韵入宫做了皇妃,岂会轻易与你们甘休?本王可暗中替你们料理了她,除去这桩麻烦。事成之后,本王也当将断魂泪双手奉上,贵教教主想要此物,你们给他即可,是不是宝物,那就怪不得你们。其中得失,二位也想得通罢?”江冽尘默然半晌,方抬了视线与他对视,淡淡的道:“好,就依你所言便是。”


                      48楼2010-10-04 0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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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战火纷飞  
                        李亦杰返至谪仙楼中喝得酩酊大醉,伏在桌上胡乱睡了一宿,直到此日醒转,胸中烦闷之情已渐次消去,与沈世韵别离之痛也视得淡了。唤过小二待欲结账,小二笑嘻嘻的道:“公子当真好福气,这位姑娘早已替你将银两付了。”李亦杰一怔,转头向南宫雪瞧去,见她眼眶微红,眼角眉梢尽显疲倦之态,想是心中挂怀着自己,一夜未眠之故,不由又是感激,又是歉仄,心道:“她虽嘴上不说,却实是待我极好,何以我却始终对韵儿念念不忘?”南宫雪见他目光瞬也不瞬的盯着自己,面上一红,勉强挤出个笑容,从桌上端起茶杯递与他道:“师兄,你的酒可醒了么?不若喝碗凉茶罢!”李亦杰一口喝干,南宫雪问道:“现下我们到哪里去,你可有计较?”李亦杰踌躇不定,尚未作答,忽然有人声如洪钟般的叫道:“掌柜的,店小二,道爷要喝酒,还不快拿你楼中最好的酒来款待道爷!”接着便见三人大踏步走入楼内,服装均是昆仑一派。当先一人身形粗壮,便如铁塔也似,年纪约莫五十上下,适才之言便是他所发。其侧一人是个形容枯槁,面颊深陷的老者。第三人是个瘦小青年,跟在二人身后,神色极是恭敬。  
                        掌柜的见那大汉生得凶神恶煞,话意也是阴狠,忙点头哈腰的迎上前道:“是,是,三儿,快去取酒,几位道爷这边请坐。”那大汉斜了一眼,忽的单手揪住他衣领,将他凌空提了起来,喝道:“怎的让我们坐在污秽角落中?瞧我们不起么?”掌柜的双脚离地,已是吓得面色发白,颤声道:“还请道爷见谅……当中那大桌,早便给人要了……”那大汉怒道:“那又怎样?昆仑三杰到此,谁敢不买我们面子?”那掌柜的道:“原……原来是昆仑三杰……久仰久仰……三位武功高强,才识过人,这大桌不给三位坐,又给谁坐?”其实‘昆仑三杰’不过是三人自封的名号,除本派中人外,江湖中也甚少人知晓,那掌柜的不过为求保命刻意奉承,那大汉却很是得意,大手一张,将他摔落地上,笑道:“还算你有些见识!”那老者叹道:“易师弟,你这冲动性子何时方改?”上前将那掌柜的扶起,取了些碎银子交在他手中,道:“对不住,我这师弟脾气暴躁,一点银两权做赔罪。”那掌柜的口中道:“不敢当,不敢当。”却是连退开数步,再不敢埃近三人身前。那老者一扯那姓易汉子衣袖,道:“咱们便坐得隐蔽些,别教旁人注意了,岂不正好?此处只怕耳目众多,不可不防。”说罢径将他拉至角落,那青年也快步跟上。  
                        三人落坐后,那青年道:“师父,文师伯,谭师哥沿途留下讯息,说道瞧见了大批祭影教中人经过。他们行踪向来是十分隐秘,从无如此番一般大举出动,只怕欲对我正派中人不利……”那姓易汉子道:“呸,魔教妖人无恶不作,哪次讨得好了?又怕得何来?”那青年忙道:“是,那是弟子嘴笨,师父勿怪。弟子只担心一个月后的英雄大会……”那姓易汉子哼了一声,不予作答。那老者文师伯叹道:“陆师侄太也胆小怕事,来日怎能有所成就?谭师侄曾说那群人均着统一服装,便知并无教中首脑人物在场,咱们便还料理不下一群普通小卒么?此后传入江湖,都道祭影教是栽在昆仑三杰手中……”南宫雪“嗤”的一声笑了出来,低声向李亦杰道:“昆仑中人倒也有趣,这般喜欢取些‘英雄侠义’之名自封。”李亦杰却只听得祭影教教众便在附近,怒火上涌,手按剑柄,他内力喷涌,直震得长剑与剑鞘不住碰撞。那姓易汉子突然一脚踢翻座椅,转身欺近李亦杰二人身前,一手按在桌上,喝道:“两个不识好歹的小畜牲,早便见你们不声不响偷听我们说话,不知心下打的是什么鬼主意!”转头叫道:“师兄,这两人鬼鬼祟祟,说不定便是祭影教的探子!”他手掌抬起,桌上赫然留下个掌印,深入寸许。  
                        若是一掌击碎木桌,原也容易得紧,但他说话自若间暗自潜运内力,将力道尽皆贯于手掌,他露这一手乃是为显功力深厚,大含对敌威慑之意。  
                        李亦杰已然瞧出此人不过是个色厉内荏之辈,愈是将喉咙放大,心中便越是恐惧。当下双手抱剑,淡淡的道:“你心中对祭影教怕得这般厉害,以致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那姓易汉子给他说中心事,大为恼怒,喝道:“浑小子找死!”“呼”的一掌便向李亦杰面门劈到。李亦杰偏头避过,抬肘化掌为刀,向他胁下空门劈去。那汉子“噫”了一声,向后跃开,李亦杰也无意伤他,否则当可拔剑斜撩.这汉子乃是昆仑现任掌门何征贤的师兄,武功远较李亦杰为高,只是心中存了惶恐,给攻了个出其不意。文师伯与那姓陆青年瞧不真切,还道他给对方打得跌了出来,忙抢上相扶。


                        49楼2010-10-05 0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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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宫雪叫道:“三位前辈且慢动手!”她见这三人辈分不一,若是详细论来,难免“师伯”“师兄”缠夹不清,索性便一齐称作前辈,接着深深一揖,道:“盼请明鉴,我们是华山门下弟子,师兄对祭影教恨之入骨,突闻迅息,这才激愤之情溢于言表,断不敢对前辈有半分不敬之意。适才这位师伯不过出手考验后辈武功,瞧他不济便即收手,岂会当真相伤?”她抢先言明此节,那是欲让对方自重身份,愧于动手。那姓易汉子袍袖轻轻一甩,歪头晃脑的向二人打量,道:“你们是华山派的?”其时李亦杰与南宫雪仍是穿了富家子弟服饰,是以一时并未认出,但思及他避让出招,身形倒确有几分是遵循了华山功法路数。  
                          文师伯阴恻恻的道:“这华山昆仑两派,向来便是同气连枝,只是近日么……嘿嘿……却是出了些小状况。”那青年忽然长剑一挺,叫道:“便是他二人!”那姓易汉子奇道:“你识得他们么?”那青年此时心下生惧,这一招表面瞧来乃是示丅丨威,实则存了七分守势,低声道:“怪道瞧来眼熟,原来这两个华山小贼,弟子在武当山顶为临空道长祝寿时曾会过的,便是他们废了二位师弟武功,害他们被掌门师叔逐出门墙,含冤而死。”那姓易汉子对这两名弟子素来疼爱,此时见仇人便在眼前,心中恨极,怒道:“不知小徒如何得罪了二位,以致下此重手?他们有何不是,本派自有门规论处,那两个后生小子功夫学不到家,不值一笑,不显些真功夫,你们还道我昆仑只是浪得虚名之辈!”右掌举起,向南宫雪当头劈下。  
                          南宫雪举起剑鞘上封相格,正色道:“此中原有误会,他日再言端详。前辈三人合称‘昆仑三杰’,那是……那是武林之中人人敬仰。眼下大敌当前,晚辈与师兄愿与前辈合力将祭影教妖徒一并诛却,替天行道。”她剑不出鞘,是示明自己并无动武之心,那姓易汉子却只道她对己心存轻视,待听了她几句夸赞之言,面色才逐渐转和,撤掌回收,哼了一声道:“你华山派十分喜爱出风头啊,只怕这力合到了最后,名声全到了你们身上。”南宫雪道:“晚辈怎敢在前辈面前造次?大家到时各取所需便罢,侄女只想为那除妖灭魔之大业略尽绵薄之力,也不负了师父多年教导之德。”那姓易汉子微微颔首,又道:“小子,你也这般想么?”李亦杰摇头道:“晚辈不敢妄居大义,与那祭影教乃为私怨,恨不得手刃这群恶贼,让我一位……一位好朋友的全家在九泉之下得以安息。”南宫雪见他说的如此直接,暗暗叫苦,果见那姓易汉子眼中凶光大盛,森然道:“不必麻烦了,贫道这便送你到黄泉路上给他们赔个不是,让他们不要见怪,也就是了。”袍袖一拂,劲风到处,那青年手中长剑已给他带了过来,左手捏个剑决,右手相接正待刺出,文师伯忽的闪电般出指探他咽喉,那姓易汉子一怔,左掌一落扣住他手腕,叫道:“师兄,你做什么?”文师伯道:“师弟稍安毋躁,你此时出手难免落得个‘以大欺小’之嫌,咱们昆仑名声可不能不顾,陆师侄,你不是心中害怕么?这二人是你同辈,你就先拿他们练练。”  
                          那青年武艺低微,心智却甚是诡谲。双手拉过二位长辈,低声道:“师父,文师伯,先听弟子一言。二位师弟与弟子曾有同门之谊,他们所受之辱定当代为讨回……”那姓易汉子道:“是啊,怎的却不动手?”那青年道:“现下便是杀了他们也是无益,不若暂且让他们随行,无论所为何来,只待其与祭影教拼得两败俱伤之时,咱们师徒便可坐收渔翁之利,那剿灭祭影教的美名,可还是记在我昆仑名下。到时再由师父与文师伯亲自下手将这二小贼除去,干净利落,足可称一举两得。”文师伯颇踌躇道:“这个……只怕不妥……”他也是武林中的成名前辈,要如此利用两名后生只觉有违侠道。那姓易汉子却道:“此计甚好,祭影教妖人非易与之辈,让他们先行出手探得其功夫虚实,与我们大是有利。”那青年陪着干笑几声,又道:“待弟子去与他们相商。”他想师父先前出言大是无礼,口风忽转必要说几句抱歉之言,以他身份,自不愿当众示弱,便自愿揽了这差使,欲讨得师父欢心。那姓易汉子也知他这番心意,果是十分喜欢,将长剑还入他鞘中,随即侧身一旁。


                          50楼2010-10-06 0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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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宫雪见他一副彷徨失措之色,柔声劝道:“令师兄武功高强,这血许是他砍伤旁人所留。又或者他是故意将兵器抛在此处,给我们引路……”陆黔瞪眼道:“你又不识得我师兄,怎知他武功高低?”南宫雪讨个没趣,便也不再理他。  
                            陆黔惶急无措,捧着刀叫道:“师父,此事只消细想便知有异,谭师哥与弟子早有暗号,何需抛刀示警?再者此刀是您老人家亲手赠与,师哥爱不释手,曾说过‘刀在人在,刀亡人……’”说到最后一个“亡”字,便硬生生的忍住了不说。易征雄听他这般言语,想到这弟子谭林在本门中最为杰出,早年初次出师便一举制服了为祸四方的采花大盗,自己便将一柄宝刀与他以示奖赏,此刻心下亦自不安,却知不可说些丧气之言,当即摆手笑道:“不过是一柄刀罢了,须作不得准。”陆黔急道:“可是……”易征雄却只摇头叹息。李亦杰在陆黔肩上轻拍了几下,欲劝他宽心,突然听到一个女子尖声惨呼,声音方起即歇,语音中似有无限惊怖,赫然便是南宫雪的声音,李亦杰大骇,心道:“祭影教若肯出来明刀明枪的拼杀一场,那也罢了,可他们如此神出鬼没,若教雪儿遭了毒手,可实是毕生大恨!”举目四望,见到南宫雪苗条的身影便在前方不远处,却是不住颤抖,步步后退,忙快步奔上,岂料双手方碰到她肩头,南宫雪身子已是一软,倒在李亦杰怀中,竟是昏了过去。李亦杰又是呼唤,又是摇晃,好一会儿南宫雪才悠悠醒转,轻声问道:“是……师兄么?”声音低微,几不可闻。李亦杰忙道:“是我,雪儿,你无恙罢?”南宫雪忽的双臂圈住他颈,小嘴一扁,“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抽泣道:“师兄……我……我好害怕!”李亦杰见她似是并未受伤,心下稍宽,又好言安慰了几句,问道:“雪儿,你看到什么了?”南宫雪牙关又是微微打战,半晌才道:“我带你去看便是。”拉了他手,李亦杰觉她手中满是汗水,显是受了极大惊吓所致,便用力握住她手,要为她添些安全感。  
                            奔出几步,便见前方横七竖八满是尸体,竟有十数具之多,皆是昆仑弟子,各人随身兵刃在血泊中抛了一地。武林中人每日过的是在刀口舐血的日子,见到杀戮原也不足为奇,但这些死尸均是给人砍成了数段,残肢断臂仿佛犹在抖动一般,满脸都是鲜血,兀自双眼圆睁,尽是不甘之色。文征武叹道:“此处定曾经过一番恶斗,但祭影教徒又不将尸身埋了,想是存了向我派示丅丨威之意。哎,这些弟子宁死不屈,乃是光荣赴死,均是我昆仑的好徒儿啊!”陆黔看到这许多人本是昔日同门学艺的师兄弟,此刻却是陈尸于路,不由悲从中来,怔怔的流下眼泪。李亦杰思及无影山庄灭门惨状,只怕场面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恨恨的道:“魔教妖人造下这许多罪孽,咱们当要其血债血偿!”陆黔双拳紧握,却又颓然松开。  
                            南宫雪咬着唇道:“陆大哥,人死不能复生,你……你也不要太难过了,且先看看谭大哥在不在其中?”易征雄考虑到陆黔情绪不定,便代他扫了一眼,这一看却是又惊又喜,道:“不,林儿不在。”陆黔叫道:“谭师哥绝不会临阵脱逃的!他……他才不会做那种事!”李亦杰奇道:“陆兄说哪里话来?易师伯既说谭兄不在,那或是他尚在人间,也未可知,绝无对其相辱之意,陆兄怎会这般想?”陆黔面上一红,心下方寸大乱,只想:“我为何会这般想?我为何会这般想?难道那是我的真实念头么?是了,明知是死路一条,大丈夫能屈能伸,总是先保住性命要紧,却怎生想个法子离开为好?”眼见着李亦杰等人将尸身拖到路旁掩埋,又恍惚中随众人前行,苦苦思量,忽见路边有个凉茶摊,摆了数张桌子,其侧均搭有凉棚,几人赶了许久的路,早已口渴难耐,当下快步前往,却见茶摊老板委顿于地,胸前创口将衣衫尽数染红,面庞触及尚有微闻,似是刚刚死去不久。李亦杰怒道:“祭影教手下,果真便是不留活口么?人家开这茶摊,又惹着他们什么了?”  
                            陆黔眼珠一转,计上心来,道:“师父,祭影教徒人数众多,必是分批而行,咱们总跟在后面也非计较,不如便在此处守株待兔,扮作茶摊老板,伏击下一支队伍。”文征武道:“若果真如此,倒是甚好,就只怕结局也是一般。”众人均知那守株待兔的农夫最终亦是一事无成,山穷水尽。陆黔忙道:“弟子有十成的把握!”文征武蹙眉思索片刻,道:“那也或许可行,多消灭几个魔教妖人,便多行了一分善业,只是这荒僻茶摊之中却有五名堂倌,岂不令人生疑?”陆黔道:“只师父与文师伯在此照应茶摊,您二人武功高强,可将贼子当场击杀,便是失手,尚有我与李师兄及南宫师妹在外布下陷阱,从旁暗击,这叫做‘不能力敌,便当智取’。”易征雄微微颔首,问道:“师兄,你以为怎样?”文征武捋须道:“还问什么,依了你的徒儿便是。我瞧陆师侄甚有担当,又是临危不乱,将来或可接任何师弟之位。”陆黔自谦道:“弟子与谭师哥相差甚远,掌门一位,自是由他出任。”文征武叹道:“谭师侄么,哎……”想说谭林尚自生死不知,终是叹了口气,不再多言,除下茶摊老板衣服,与易征雄径寻隐蔽所在去换了。


                            52楼2010-10-07 2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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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说话间,摊外走来两个化子,一人当胸捧了只豁口破碗,叫着:“好心的大爷,请赏些银两罢,小老儿已经几天没吃饭了!”另一人拄了根竹拐,慢吞吞的走着。先一名祭影教徒低声骂道:“哪里来的臭叫化子,没的扰了咱们兴致。薛香主,待属下去将他打发了。”薛香主嗯了一声,也未见那教徒如何动作,只身形一个起落,便到了摊外,右手虚握悬在碗上,笑道:“老子今天心情好,便就赏你!”那化子连声道:“多谢大爷,多谢大爷。”那教徒忽的右膝一沉,手掌攥紧成拳,直击他面门,喝道:“大爷赏你一拳头!”那化子仰头避过,将破碗交于一手,脚跟一转已到了那教徒旁侧,空手压下拿住那教徒手腕,却是用上了“龙爪擒拿手”中的一式,那教徒一挣未脱,左拳便从胁下挥出,那化子以碗口一封,右足扫他下盘,那教徒重心不稳,扑通一声摔倒在地,另一名拄拐化子全不含糊,举起拄拐便向他天灵盖上击落,直击得脑浆迸裂,这等情状,李亦杰等人瞧得也是相顾骇然。  
                              祭影教众见这两名化子出手间配合纯熟,显是有备而来,纷纷拔剑跃出,那持碗化子手腕一扬,将破碗径掷薛香主。薛香主长剑斜撩,然那碗上力道甚巨,这一剑虽将破碗从当中劈为两截,却是震得虎口剧痛。那化子喝一声采,退了一步,接着便如江湖杂耍艺人一般连连掷出破碗,也不知他一件打满补丁的麻衣中如何装下了这许多破碗,薛香主一柄长剑舞得密不透风,将飞来破碗尽数荡开,教徒中却有修为尚浅者,被破碗将牙齿也击落了几颗,大声惨呼。待碗掷尽,那拄拐化子将竹拐在地上击了三下,蓦然间四面八方连连呼喝,草丛中跃出众多手持箭弩之士,服饰各异,却是峨嵋、点苍、黄山等派的弟子,另有些平素声明不响的帮派如巨鲸帮,黄河帮中帮众也到了不少。一阵箭雨连射,又有几名祭影教徒中箭倒地。几名化子从树上跃下,背上均负有数只麻袋,却是丐帮中人,丐帮乃是武林第一大帮,以背上麻袋数量论帮中地位,麻袋愈多地位便也愈尊。李亦杰心道:“不知他们是何时伏在了此处?我们先前竟全未知晓。”想是功力悬殊所致,不由暗叫惭愧。  
                              一位八袋长老喝道:“大伙儿一齐上,将这群贼子乱刀分尸!”薛香主冷冷的道:“你们人多,便想倚多为胜,是不是?原来自翎为正教便是如此行事,岂不教人齿冷?”一名峨嵋派俗家女弟子啐了一口,道:“同你们这些魔教妖人,不必讲道义。”左手捏个剑诀,右手长剑正待刺出之时,突然有个身穿白衫,满面病容的少年几步抢上,挥臂相格,文征武、易征雄、陆黔三人皆是一惊,认得他正是昆仑派生死不知的大弟子谭林。只见他向正派群雄抱拳团团一礼,道:“在下性命得蒙众位所救,只是祭影教妖人伤我昆仑十数条性命,在下只盼能亲手为师门讨回这笔血债,还望见谅。” 那峨嵋弟子颇踌躇道:“只是谭少侠,你身上尚有伤……”  
                              谭林正色道:“不妨事。不瞒师姐说,其实在下是个孤儿,自幼便在昆仑山长大,师父,师伯都待我极好,授我武功,掌门师叔更是寄予极大期望,现下我却无法护得师弟妹周全,当真无颜再见几位恩师……”那峨嵋弟子听他说得诚恳,又见其神色甚为坚定,心知也难以说得动,只好将长剑交在他手中,又叮嘱道:“你若是送了性命,可更加对他们不起了。”谭林心头一热,道:“是!”提剑上前,一剑摇摇晃晃的刺向薛香主肩头。众人均瞧出他重伤后极是虚弱,此刻勉力支撑,时辰一长,定当气力不济,暗暗担忧。谭林也知情势于己不利,心道:“切不可与他兵刃相接,如今我剑上全无内力,一旦碰上,长剑非给他震飞了不可。空手相斗,那也不用打啦。”转念又想:“是了,我当竭力进击,最不济跟他拼个同归于尽,也就是了,总算未辱师门。”当下只攻不守,长剑径刺薛香主要害。昆仑剑法本以轻盈灵动见长,谭林却是将其中“阴”“狠”发挥到了极致,他武功本不及薛香主,只全然将生死置之度外,使的尽是两败俱伤的凶险杀招。薛香主却不愿陪他送命,二人一时倒也奈何对方不得。


                              54楼2010-10-10 0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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