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蝴蝶
春天的傍晚意味着习习的和风、好看的落日还有窸窣的虫鸣——至少在桉青眼中,世界便是这般美好。“——黄昏再加上晋升仪式,就要再美好一千倍、一万倍!”桉青在几只幼猫中蹦蹦跳跳地尖叫着,对比起沉静的同窝手足就好像一只叽叽喳喳的雏鸟——噢,不对;玫瑰云抽动着的尾巴暴露了她;很显然暖色小猫也同自己的兄长一样兴奋。
黑白小猫前迈一步,抬首将目光扫过整片营地:他好像看见满河领着自己走过翠绿的山谷,指给他看所有将在未来属于他的领地;他会跑着跳着努力跟上对方的步伐,跃过倒木也跃过溪流;等他大一些,苇群和首领又将授予他领导猫群的能力……他会坐在满河的巢穴里,而对方会要求他针对,或许,一次瘟疫…?提出应对方案——直到最后的最后,老一辈的猫儿渐渐退下舞台……部族的未来,将彻彻底底由他来决定。
“——历史的走向,也正握在他爪中。”
是之前的梦境,直至现在他都还记得黑猫那双绿莹莹的眼睛,直勾勾的望着他,令他心里几乎有些发毛;但依旧,每当他想起这句话都能感到兴奋在他的皮毛上跳跃——这就是他的命运;无可避免地,他要成为那颗最耀眼的星星——这是他命中注定。
——我就是世界的主角;被未央认定的,能够拯救世界的英雄!他几乎想站在营地中央无比骄傲地喊出这句话。桉青似乎忘了,自己只有20%的概率;但这又怎样呢,未央挑中了他,选择让他知道这令猫心惊肉跳的预言;那晚自己偷偷溜出营地捕来的、和自己一般大的田鼠,不就是对他能力最好的印证?未央默许了他在夜间偷偷溜去捕猎的行为,还让他顺着气味找回了返还营地的道路——这一切总不可能是毫无缘由的。
——他没什么理由担心,再过几个时辰,就将是自己童话般的一生中着色的第一笔;未央已经为他铺好了一条通向灿烂未来的道路,而自己只需要坦坦荡荡地走过去就好了。
“我们的大梦想家又想到哪儿去啦?晋升仪式?还是说时间线已经来到了成年礼以后?”笑意盈盈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紧接着是脑袋上一个善意的拍拍。他急忙转身,口鼻却意外擦上对方的尾稍;迫不得已只好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什么嘛……我说你,至少让我再威风一会儿啊。”他半是抱怨半是无奈地回应道,抬眼望向鸥椋。他们两个太熟悉彼此了,以至于对方看到自己出神的样子就能把他做的白日梦猜个八九不离十。
“抱歉抱歉——不过别那么着急嘛,等你当上天行逆之后有的是时间回味。”小花猫笑着连连赔罪,眼中却仍然漾着打趣的神色。“不过眼下你一身的毛都乱啦……在晋升仪式前要不要先整理一下?”
“哦哦!”于是桉青急忙回身梳理着凌乱的毛发,顺口问道:“你们都已经决定好老师了吗?”“嗯嗯——我不是已经和鹿至说好了嘛。既然你要成为天行逆,那启首的位置就非玫瑰云莫属了;哦,还有流萤——他最后说要当榆狐的见习者……”他用尾稍拂掉桉青身上夹杂的碎叶,调转过头无奈地瞥了一眼巢穴里的蓝鸦溪:“我告诉他等我把某只生闷气的毛球哄好就和他一起去找满河说好。”提到灰褐色小猫时鸥椋故意提高了声音:“应该用不了多久的——我想那个小家伙只是一时接受不了这种落差感啦。”
“哼。”蓝鸦溪在那边闷闷地低声回应了一声,钻进了苔藓里:“我不是小家伙。”
鸥椋扑哧笑出声来——但桉青却停下了动作,看着两只小猫的互动怔怔地眨了眨眼睛:从性格来看……鸥椋好像比他更成熟些——未央会因为这个改变他们的决定吗?他忽然有些慌乱了——他的底气好像并没有自己所想象的那么足。
“嘿,”鸥椋碰了碰他,悄声道:“看,那朵花上停了只黑蓝色的蝴蝶——好漂亮,我们从两边包抄过去怎么样?说不定这就是一份能让蓝鸦溪开心起来的大礼。”
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去——啊,的确是只很好看的蝴蝶。但要抓吗……?会不会显得自己太幼稚了……?
“啊,要是你喜欢的话,就优先给你。”
——猝不及防地,他的思绪被打断。转过头桉青却对上一双深蓝色的眼睛:鸥椋正认真地看着自己。
——方才那话中的一番偏颇,却成了真正说服他的。
“啊——好吧好吧,没关系啦,我不要蝴蝶的。”
故作成熟的念头仅仅在桉青脑海停留了一个心跳的时间就被抛到脑后。他摆出先前在薄荷丛那里看来的捕猎姿势,有样学样地悄悄俯下身——踱步过去——而后——出爪!
蝴蝶倏地飞起,却被在另一旁伏击的鸥椋一掌拍下。
“得手啦。”幼猫笑道,移开脚掌后地上摊着翅膀完好无损的蝴蝶——鸥椋很小心,扑掌的时候没有伸出爪子撕扯。
——无暇的湛蓝色蝴蝶,翅膀上是漂亮的深色斑纹。
“真的很漂亮……”桉青不禁赞叹道——这是他第一次捉到一只完整的花粉蝶。“快把它给蓝鸦溪送去吧——记得讲讲我们的配合有多天衣无缝哦。”他用鼻头推推身边的小花猫:“尤其是你那一掌,简直帅炸了!”
“好好……我一定会说的——”鸥椋小心地衔起蝴蝶脆弱的尸体向巢穴走去,声音由于含着那个可怜的小动物而变得模糊起来。“——放心好啦。”
或许他想借这只花粉蝶来哄好另有其人……不过不管怎么说——至少两名当事人看起来都没有发觉……含糊不清地向几位哺猫喵了一声后,鸥椋叼着蝴蝶愉悦地走进了巢穴。
“唔……蓝鸦溪?我和桉青专门给你捕到了蝴蝶哦,不来看看吗?”